不多说,这让周钰越发确认,祝绒生气了。
他默默喝完药,心里琢磨着是否该解释一句,但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只会分析军情发号施令,或是严刑拷打战俘奸细,从来不擅长这些事情。
这该如何是好?
没等他想出对策,祝绒又开口了:“闭上眼。”
周钰不解:“为何?”
莫非要他闭上眼,然后揍他一顿?
“我借来了银子,便买了些治眼睛的药,现在给你敷上。”
祝绒的语气一直淡淡的,却听得周钰极为不舒服。
明明此前他还嫌祝绒话多聒噪,如今她变得安静了,他又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憋闷得慌。
周钰没有作声,只是闭上了眼,随即感受到祝绒倾身一点点靠近,那股和他所盖被褥一样的暖香,瞬间占据了他的嗅觉。
他的鼻子,已经习惯了她的味道。
祝绒将一条冰凉的布条蒙在周钰的双眼上,动作很轻。
她总是那么小心地对待他的伤处,和平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到底是看错了祝绒,周钰心想。
祝绒想将布条绕到周钰头部后面,于是不断倾身,欲看着后面来打结,却一下子没坐稳,身体微晃,碰了一下周钰的一侧肩头,有些尴尬地直起身。
“抱歉。”祝绒小声说道。
周钰感到呼吸窒了一瞬,他不知道是为何。
或许是被突然的触碰惊着了。
又或许,是祝绒的这一声“抱歉”。
她以往那般……碰遍了他全身,都不曾说过这二字,如今只是轻轻一碰,仅此而已。
“无妨。”周钰低声道。
祝绒没有再说话,帮他绑好布条后,让他躺着休养。
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被周钰抓住了衣裳,听到他支支吾吾说道:“祝……祝姑娘,我方才所说——”
“我知道。”祝绒打断了他,看着他眉心的那颗观音痣,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祝绒知道,他并非真心觉得她是个好姑娘。
或许,还有些厌恶她。
祝绒沈默地起身收拾碗筷,周钰也就松开了攥住她衣服的手。
他本想说,他无意冒犯,但祝绒一句“知道”,他已不用解释了。
只是为何,祝绒说得不错,可他却依旧感觉心头憋闷呢?
“明日我会寻机会,去看看能否联系上你的旧部,顺便探一探他们的态度。你安心养好伤,若他们可靠,我便让他们来寻你。”祝绒说完,端着碗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周钰躺在床上,回味着她的话。
她这是,要赶他走?
周钰有些心烦地擡手搭在额头上。
罢了,他本就想早些离开,如此最好。
*
万物寂寥,漆黑无尽。
周钰浑身动弹不得地躺着,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闻到了极为刺鼻的腐臭味,有粘稠的液体正从上方滴落,滴在他脸上,手上,身上……
啪嗒,啪嗒,啪嗒……
好似死神在倒数。
周钰使劲全身力气,却依旧无法移动,身上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
忽然,有一条形物体垂落下来,距离他的双眼仅有咫尺之远,霎时间,周钰看见了。
那是一只腐败僵硬的手,手指呈诡异的弯曲状,似是死前极为痛苦,要将他也一同拉进地狱。
“来啊……来啊将军……”
“一起……下地狱……”
“你知道……有多痛吗……”
沙哑幽空的呼唤环绕在周钰耳畔,挥之不去,如同诅咒一般,令周钰头疼欲裂。
黑红的血好似倾盆大雨般泼洒而下,一点点将他淹没,剥夺他的呼吸。
在他即将被血海吞噬瞬间,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一双叠着一双,犹如恶鬼般在上方盯着他。
压在他身上的,不是巨石,而是数不尽的腐尸,堆得犹如山高。
周钰猛然惊醒,弹坐起来,扯疼了胸口的刀伤,痛感将他从窒息中拉了出来,他重新找回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惊得满头是冷汗。
他扯下蒙住双眼的布条,在那瞬间,腐臭味被熟悉的暖香斥逐,冰冷被地龙和被褥焐热。
房间外有灯几盏,暖黄色的火光透过房门,点亮了周钰的视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