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早就被繁覆的步骤和混乱的思绪绕得云里雾里,被祝绒如此一问,犹如大梦一场醒来。
可谓是一头雾水。
“记住了。”他不可能说自己分神了。
“好,那你便独自折一艘新的让我检查,过关了才可一直折下去。”祝绒递给他一张全新的纸,随即继续安设蜡烛上的小机关。
周钰只好硬着头皮动手,没折几下就迷糊了,反反覆覆停留在同一个步骤,最后干脆乱来,折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凹状的物体。
他讪讪地递给祝绒:“喏,折好了。”
祝绒刚好在安装的关键时刻,本只想随意瞥一眼就好,结果就那么一眼,她意外到手中的机关都蹦飞了。
她的表情写满了周钰看不见的嫌弃:“……这丑东西同一团废纸有何区别?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我没有你如此差的学生。”
周钰:“……”
祝绒瞅着周钰那一脸心虚模样,蹙起了眉头:“你方才压根没有好好学,是不是?除了这个原因,那便是你笨了。”
周钰的颜面要挂不住了,板起脸道:“荒唐,本王自小聪颖,博览古今,何来愚笨一说!”
“那便是你不认真!”
“是因为我眼睛看不清楚!”
“那你睁大眼给我好好看清楚了!我再教你一遍!”
祝绒再度抓住周钰的手,这次可没有第一遍那么温柔了,离粗暴的程度只差分毫。
周钰也再没心思想旁的事,十分认真地将每一步折法记下来。
“这遍你可记清楚了?”祝绒擡头盯着他看。
周钰在脑中回忆了半晌,才底气不足答道:“记清楚了。”
祝绒挑了挑眉:“那若是再折错,你便是笨!”
周钰闻言,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拿着一张新纸,誓要夺回尊严一般埋头开始折。
但折到一半,他又傻眼了。
怎么回事?为何折出来的形状摸着有些不妥?
不行,不能再被祝绒嘲笑了,堂堂一个王爷,怎可被说愚笨?
周钰偷偷转身,背对着祝绒,将已经折了一半的纸摊开,从头折起。
他就不信,他会栽在区区一艘小纸船上!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祝绒的眼中。
她悄无声息地欺身探头,一直在偷看周钰折得如何了,越看便越想笑。
周大将军竟也会有如此笨拙的时候,弓背埋头反覆折叠一张纸,不自知地唉声叹气,苦恼得眉心拧了又拧,那颗观音痣都快被挤褪色了。
折错后,他会很不耐烦地全部拆开,长呼一口气,又投入新的一轮挑战。
突然,祝绒对他的气消了不少,这人看上去也没那么讨厌了,还莫名地,有些可爱……
其实让他一个看不清东西的人,去折如此覆杂的纸船,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况且,周钰的手是用来斩杀敌人恶人的,如今却要他用这双杀人的手,来帮她折纸,显得她似乎有些得寸进尺。
不过,谁让周钰惹她不高兴,再说了,她捡他回来,本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干活赚钱。
一想到这里,祝绒便不再愧疚,嘴角挂着笑意,继续捣鼓自己手中的活。
周钰之后给她检查了几次成品,虽然每次都有进步,但并未达到祝绒的要求,周钰却如同一个瘾君子,越挫越勇,不厌其烦地重折。
长夜漫漫,两人便如此背对背地靠着,一个安设机关,一个折纸船,安静,却不寂寞。
直到后半夜,他终于又一次折出了个十分满意的纸船,得意地转身,想要喊祝绒检查,却发现她的身影靠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动了。
她睡着了。
周钰那自夸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时候不睡,偏偏在他成功之时睡着,这是要他憋着一股胜负欲到天明吗?
屋中有灯燃尽,霎时t熄灭了一盏,周钰的视线顿时暗了不少。
但他依旧能看得见祝绒的身影。
她的身影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因为周钰视线模糊,看起来竟有一种毛绒绒的感觉。
忽然,周钰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久违的平静。
没有怨念,没有悔恨,没有畏惧,没有疼痛。
是如此安静,平和,如同祝绒的呼吸一般。
周钰看了祝绒许久,动作极轻地起身,将一件袍子轻轻披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