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口。
祝绒不依不挠,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你说啊!”
“因为你会有危险!”
周钰回头甩开祝绒的手,脸色涨红,眼中冒出了血丝:“你以为陆景和是什么人?几万将士的性命他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他与你合作一次,若你好用,来日便会有第二次合作,直到将你紧紧套牢,若你胆敢违逆,只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祝绒哑然,陷入了楞怔。
周钰让她拒绝陆景和的理由,便是她的安危吗?
他……他不过是一个在她人生中短暂停留十几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担忧她的安危?有什么资格因为这个担忧而干涉她的选择?
“我的安危我自会考虑,不劳烦你费心。”她低下头,逃避般侧眼去看别的东西,“反正你很快便要离开了,更无需担忧我今后会如何。”
周钰神情有一瞬的凝固,方才爆发的情绪急速冷却。
一时间,两人沈默无言。
“放河灯那日,定会有大批百姓来城郊河边,我会让张然他们一同前来,届时你只需混在人群中,与他们一同离开进城即可。”祝绒擡眼看向周钰的眼眸,轻声道,“就在腊月初一,四天之后。”
言罢,她走到树下,熄灭了树上的所有花灯。
周钰霎时陷入无边黑暗。
*
周钰在床上躺了许久,心里有一根刺,非但拔不出来,还越扎越深。
是祝绒说的那句话。
他很快便要离开了。
还有四日。
祝绒说得不错,若腊月初一真有许多百姓来河边放河灯,城门把守处定会放松警惕,那是他进城与张然汇合,一同重组势力筹谋覆仇之事的最好时机。
只是……
他总觉得此举不妥。
周钰烦闷地坐起来,听到房外一直响起祝绒制灯的窸窣声,忽然为自己方才说的话心生懊悔。
他想到了祝绒护着作坊牌匾时的倔强,想到她说自己制灯很厉害时的自豪语气,想到她为了光覆家族事业而不休不眠地制灯。
花灯是祝绒的骄傲,也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能对她说出“以后不做花灯”这种话?
他实在太自负,太自以为是了。
周钰拄拐走到房门前,手已经放到门上,想要开门出去,可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又退缩了。
他背靠着门坐下,无声看着房里长燃的五六盏花灯,觉得好可惜。
可惜自己眼睛看不清,也许到离开那天,也没能好好看一看这些花灯有多美多精巧。
更可惜的是,没能看清楚祝绒的面容。
若日后相遇,他还能认出她吗?
“祝绒,对不起。”周钰用偏小的音量说道,“我说错话了。”
一门之隔,他不知道祝绒是否听见了。
“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军中军规森严,日子枯燥得很,除了念书习兵法,便是习武,打仗,就连说笑t的人都没几个。”
周钰垂头轻笑一声:“我总嫌你脾性古怪,其实我自己才是最糟糕的那个,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与人交往,你说我笨,讨人嫌,着实没有冤枉我。”
门那边没有半点回应,但周钰知道,祝绒听见了。
因为他倚靠着的门板,传来了另一个人的重量和温度。
他将头也靠在门上,轻声道:“你可知道,像我这种多次从战场回来的人,最怕什么吗?”
“我不怕累,不怕疼,亦不怕死,但我怕看到熟识的人,在乎的人,在我面前倒下。”
“若不让我知晓也就罢了,或者让我死在他们前头,也算是幸运,可幸运二字总是不曾眷顾我,我亲眼看着父亲被敌军砍下头颅,亲眼看着母亲殉情而死,亲眼看着袍泽们无辜枉死在凌河畔,那些残酷的画面,不断地在梦中重演,真的……很可怕……”
周钰侧过身,用肩膀抵着门,看向从细微门缝投进来的人影,喉结轻滚,说出一句他自己才意识到的心里话。
“祝绒,我不想你也那样出现在我的梦中。”
他只想在满是花灯丶明亮又温暖的梦中见到她。
“所以,原谅我方才的失态,好吗?”周钰的语气,像极了一个认错的孩子。
门外的人影动了动,变得更短了。
祝绒将她的头迈进膝盖里,缩成了一团。
她自从周钰回房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