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
周钰照做,眼前瞬间开阔,他看到了远处的河畔,有几个模糊的小人影在走动。
他隐约能辨认得出,其中最小的那个圆点是祝绒。
范青梅见他瞧得认真,捂着嘴偷笑:“妹夫若是无聊,便多看看妹妹吧。”
周钰神色闪躲了一下,装作观察屋内其他东西,但他也只是装了片刻,眼睛又不受控地看向了窗外。
看着那个小圆点走动,奔跑,周钰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圆点。
这一刻,他终于能辨清心中那股压抑的情绪是为何物。
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离开此处,舍不得心中的安宁,不想重新走向腥风血雨与无尽头的黑夜与梦魇。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
但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债,他没有选择。
时间像是与他作对,方才还高挂的太阳,转眼间便开始朝西边落下。
祝绒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累得快要趴下了,拖着沈重的腿回到小屋,发现周钰正戴着面具,躺在树下躺椅上,像是在等她。
“果然是腿短,走得太慢。”周钰摇头道。
祝绒瞪了他的狗头一眼:“我这来回往河边跑了多少趟?多长的腿都要被磨短一半了。”
她踢了踢周钰没有受伤的左腿:“起来,本姑娘都要累死了!”
周钰反常地顺从,站起来让座:“祝姑娘,您请。”
祝绒扬扬眉,一屁股坐下,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前方的天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周钰望着她,面具下的脸染上点点笑意。
他在祝绒旁边席地而坐,也擡头看向天边的晚霞,心静如水。
落日馀晖犹如熔金,洒落在如浪花般的薄云之上,色彩之艳丽,连周钰都能窥得几分。
怎么前几日都不曾一同这般看看日落晚霞呢?
周钰心中遗憾,但并未说出口。
“周钰。”祝绒忽然唤了他一声,他侧头望去,却见她依旧看着天际。
“怎么了?”
祝绒沈默许久,才接着说了一句:t“今日晚霞好美,你可看得见?”
周钰轻轻“嗯”了一声:“看得见。”
祝绒微微扬起嘴角:“那便好。”
如此,他应当会记得久一些吧。
两人再度无言,坐在院子里静看天边的那幅画,直到夕阳完全沈没。
“休息结束!”祝绒拍了拍腿,起身朝周钰伸出手,“再过一会,便会有人陆陆续续出城了,你今夜都在婆婆家躲好,别出来,等我来寻你。”
周钰望着伸到他面前的手,轻轻握住,顺着祝绒的力气站起来。
“好。”他轻声答道。
*
祝绒早早便等在了河畔边,她等到的第一个人,是骑马而来的陆景和与他的下属陈忠。
祝绒恭敬地福了福身,站到他身后,等待百姓们的到来。
天色微暗之际,便陆续有百姓来到了河畔边。
他们之中,有人孤身一人,有人年过半百,带着年幼的孙儿来祭奠其丧命的父亲。
有人从战场上逃过一劫,落得残疾,没了腿或者胳膊,或是毁了面容戴着面具,他们也带着伤,在旁人搀扶下赶来,希望以灯送别战友。
还有不少富裕人家坐着马车而来,秦家便是其中之一,据说秦臻的哥哥也死在了战场上。
一时间,空旷的河畔站满了求灯的百姓,亦有许多只是来看热闹的人。
祝绒认真在人群中寻找,寻到了张毅和张然几人,随即安下心来。
“诸位莫急,请排好队领取河灯。”陆景和站在成堆的河灯前,一盏一盏递给来求灯的百姓,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感谢和赞赏,脸上始终保持着哀伤的模样。
人们感激涕零,流着泪,颤声说他心善,说他爱民,说他必有福报,还对他鞠躬,给他下跪,如潮般的感恩将他捧上了高台。
多可笑的场面?
祝绒只觉得百姓们可怜,将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想再多看这荒唐场面一眼。
她好希望自己此时能与周钰在一处,哪怕吵架也好,也比此时自在得多。
“将……将军……”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擡头看去,见到拄着拐杖的张然走到了陆景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