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变得好老了。

姜玥伸过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到了范青梅的碗中，对她笑了笑：“姐姐想吃什么，妹妹给你夹。”

范青梅眨眨眼，忽然为方才对姜玥的敌意感到有些内疚，她看了眼各种菜式，挑了最好夹的鸡肉，夹了最大的那块给姜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将碗里的豆腐一口吃掉了。

姜玥突然鼻子一酸，霎时红了眼，连忙拿起碗低头吃饭。

多年来她梦到过无数次，同姐姐一起普普通通吃一顿饭的情景，姐姐同从前一样，将最大块的肉夹到她的碗里，让她多吃一些，身子强壮了才不会生病。

如今，她的梦成真了。

低着头根本忍不住眼泪，姜玥只能任由它们掉进了饭里，嗓子因为哽咽而发痛。

“姐姐……我好想你……”

她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这句从她六岁起就一直在她心里不断重覆的话。

她好想姐姐，好想同她一起吃饭，一起去田间玩耍，一起画画，一起看月亮星星，累了便窝在姐姐怀里睡觉，沈浸在姐姐的气息里，连梦都是甜的。

曾经的她，可以不要爹，不要娘，不要朋友，只要姐姐。

因为姐姐可以是他们所有人，姐姐比他们都好。

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曾想过无数次抛下这虚假繁荣的一切，回到姐姐身边，换她来照顾姐姐，陪伴姐姐，保护姐姐。

可是后来，她有了萧文善，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是最爱这个孩子的娘亲。

她有了无法解脱的枷锁，此生不能再随心所欲。

“姐姐，你会理解妹妹的，对吗？”姜玥不敢擡头，眼前只看得到白花花的米饭，哽咽道，“就像你为了我，不怕冲撞爹，不怕得罪欺负我的那些富家孩子，我为了善儿，也愿意倾尽一切，护他周全，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的面前……”

“姐姐，你懂我的，对吗？”

姜玥泣不成声，但她并不期望对面的范青梅能给予回应，姐姐也许根本没有听见这些话。

罢了，至少将这些话说出来，她的心里不再那般被愧疚折磨。

姜玥深呼吸几口气，偷偷用手背抹掉眼泪，却忽然听见范青梅说了一句话。

“再哭便要哭成花脸猫了。”

姜玥猛然擡头，看到范青梅在对她笑，那笑就好似从前一般温柔。

“过了这么多年，红梅怎还是这般爱哭？”

此话犹如惊雷，令姜玥脑子一片空白。

范青梅放下碗筷，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悄声说道：“姐姐偷偷带你去集市玩一会，你便不能再哭了哟。”

姜玥的眼泪再度溃堤，她一把抱住了范青梅，将头埋进范青梅的怀里，越哭越凶。

“姐姐……姐姐……”

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童，姜玥哭得浑身颤抖，时隔三十几年，她终于再度回到了姐姐的身边，扑进了她的怀里。

范青梅轻抚着她的背，同从前一样喃喃着“红梅乖”，“红梅不哭了”。

姜玥将几十年的思念与愧疚尽数发泄出来，擡起红肿不已的双眼，望向头发花白，眼神清明的范青梅。

若姐姐能一直这样留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不是不可能的，她一定会想到办法……

“姐姐，这些年，你过得——”

姜玥想同难得清醒的范青梅好好说说话，忽然密室通道外传来一道呼喝声。

“什么人！站住！！”

姜玥立即警惕起身，抹着眼泪往外冲，迅速关上密室的门，追上已经跑出去的林嬷嬷，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林嬷嬷也尚不清楚，隐藏好密室的大门，同姜玥一起去殿外查看。

一个侍卫急匆匆来向姜玥禀报：“娘娘，方才有人翻墙偷跑进来，我们的人追出去，发现是进宫参加明日宴席的吴将军的孙儿，他第一次进宫，太过激动与好奇，所以冒犯了娘娘，吴将军在外求见，说要给娘娘请罪。”

姜玥与林嬷嬷都松了一口气，姜玥挥挥手道：“罢了，孩子调皮捣蛋，本宫不想追究。时候也不早了，吴将军刚进宫，舟车劳顿，让他去歇息吧。”

侍卫应声离去，姜玥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

林嬷嬷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虽知道要说出口的话太残忍，但还是开了口：“娘娘，那位……始终是个麻烦，您打算何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