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也是他仅剩的孩子了,他应当是最了解她的。
可她如今这一面,与平时对待别人的傲慢不同,他还是第一次见。
平心而论,他从没有因为秦臻是女儿就亏待过她,她的吃穿用度,与哥哥是一样的,他自认为是一位好父亲,自认为一直在为她着想,可她总是不听话,要和他对着干,夫妻俩晚上谈话,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太过溺爱秦臻,导致她连父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于是,他开始动手打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想让她长点记性,不然日后嫁不出去,要受人一辈子白眼,哪怕嫁出去,也要遭夫家嫌弃。
他做错了吗?为什么他在自己疼爱的女儿眼中,看到了埋怨,甚至恨意?
长久的沈默过后,秦风阳憋出了几个字:“给我回家。”
秦臻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秦风阳看她那倔样,叹了口气,又挤出几个字:“不打你了。”
秦臻这才收了收下巴,那股誓不罢休的劲儿弱了下来,其实她也快撑不住了,全靠死掐着张然的手,才有勇气撑到现在。
秦风阳随即摆出生气的模样,瞪向张然:“混小子!你弄坏我马车,明日修好给我拉回来!”
他拂袖越过两人,上了张然的马车,喊车夫驾车回秦阳坊。
张然踢了踢地上的破轮子,嘀咕道:“这车轮子已磨损至此,秦老板如此有钱,还修什么,直接换新的便是……”
车夫看秦臻还是不想回家的样子,低声劝道:“小姐,您偷跑出去这几日,音信全无,老爷夫人是真着急呀,老爷铺子也不看了,日日去寻您,您还是先回家吧……”
秦臻的眼中闪过一抹愧色,抿紧唇没有说话。
“还站着做什么!冷死了!回去!”马车里传出秦风阳的呼喝声,车夫连声应着,小跑过去。
张然松开秦臻的手,笑嘻嘻道:“姐姐方才的英姿,弟弟实在佩服,这下你不必担心啦,回去吧,记得好好给手上药。”
秦臻点了点头,刚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看向张然。
她攥紧拳头,想要保存方才张然留在她手心的馀温,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问道:“你方才说的话,可都是认真的?”
张然反应过来,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什么话?”
秦臻的眼神有些闪躲:“就……你说你喜欢我……”
张然下意识动了动戴着假肢的那边腿,断腿处早已愈合的伤口,好似又疼了起来。
他咧嘴一笑:“怎么可能?那只是一时情急的说辞,姐姐不会信了吧?”
下一瞬,一个巴掌朝他侧脸拍来,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张然被打得一怔,擡眼看到秦臻也笑了。
“怎么可能?”
*
城郊的清晨格外冰冷,但躺在厅堂的周钰全然不觉。
屋子里有地龙,而且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被褥,脑袋下面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枕头。
他昨夜在屋外吹了许久寒风,等到屋内再无半点动静后,才撬开窗户,蹑手蹑脚进了屋里,寻了处地方躺下睡觉。
如此想来,定是祝绒起床后看到他这么可怜地躺在地上,动了恻隐之心,才给他盖了被子添了枕头。
周钰喜滋滋地想,看来祝绒还是在乎他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祝绒到底是何时恢覆记忆的?
是在元正的那个吻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若是在那之前,一切还好说,可若是在那之后才恢覆的记忆呢?那个吻便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谎言才产生的,并非出于祝绒的真心,恢覆记忆后的她,未必心悦于他……
那么她昨夜赶他出门,便有可能是真的不喜他……
周钰越想越不安,不行,他必须问清楚此事,不然寝食难安!
周钰凑到房门边,从门上糊纸的一个破洞往里看,发现房中空无一人,祝绒应当已经出门进城了,周钰只好按捺住心中好奇。
罢了,还是先正经躺床上再歇一会吧。
他擡手推门,忽然发现门推不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周钰:“……”
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他绕去屋外,看到房间外的两扇窗户,都用铁链铁锁锁上了。
所以祝绒是特意从里面锁了房门,然后爬窗离开的?
就为了不让他进她房间,睡她的床榻?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