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01

季昭七八岁上书房，陪读者众多，喻澄就是其中之一。

在被送进宫的前一晚，喻澄的母亲把她叫到房间问话，问她陪皇太女读书应该注意些什么，喻澄思考了片晌，道：“谨言慎行。”

“错。”母亲道。

“忠君护主。”

“错。”

“……请母亲赐教。”

“是好好读书，”彼时的喻大将军虽是寻常装扮，但气势却仍然强大逼人，她叮嘱喻澄：“你自小习武，读书写字只懂皮毛，这次为了皇太女，皇上广招贤士，你作为同龄人被选入陪读，应当好好利用机会，多多读书。”

喻澄作揖：“喻澄知晓了。”

次日，在一众对皇太女吹捧拥护的世家孩童里，认真听课，沈默寡言的喻澄就有点显眼了，惹人侧目就算了，她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

只觉得这书确实晦涩，说那么多不如出去打一架，偶尔分心也是因为皇太女。

季昭。

昭昭，出自《楚辞·九歌·云中君》：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皇太女自然毫无疑问地坐第一排，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皇太女纤细却活泼的背影，长长黑色的发柔顺地垂下来，发髻上簪了象征地位的金色发钗，流苏垂下，微微晃动。

皇太女话多，声音清脆悦耳，问题层出不穷，有时候喻澄都不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第一日下学，皇太女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分开挨个问了个问题。

轮到喻澄时，天色已晚，离宫城下钥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喻澄却不急不躁，行了礼并未擡头，只垂着眼看着地。

看着皇太女坐在太师的椅子上，双脚在半空中晃啊晃，晃得她恍神了片刻，竟然没听清问话。

“大胆！”皇太女身边的宫女斥道：“听皇太女问话竟敢走神！”

喻澄正要说话，就听到皇太女说了句：“无妨。”

她道：“擡起头来。”

喻澄把头擡起来。

“这就是喻大将军家的啊，”馀光里，喻澄瞥到皇太女托着下巴正专注地看着她，语气里的饶有兴趣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皇太女问：“你会轻功吗？”

喻澄答：“只学了皮毛。”

皇太女轻轻拍了下手：“那也够用了啊！”

宫女似乎听不下去了，小声道：“殿下……”

皇太女擡手：“现在离下钥已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你若是想回家，我这里倒有个办法，冷宫附近有一宫墙，那里鲜少有人去，你会轻功的话……”

她想做什么，喻澄心中已了然。

早知道这位皇太女殿下不守规矩，活泼好动，却没想到会如此逾矩，以后天下交到她手中该是何等光景？

喻澄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拱手道：“殿下有所不知，未赶上下钥之前出宫的外臣可以去内务府登记，暂住清林苑，微臣不需要翻墙。”

“……”她听到殿下啧了一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

喻澄道：“承蒙殿下夸赞。”

“谁夸你了！”殿下绝对翻她白眼了，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不耐烦：“可是我想出宫啊，今天是上巳节，有花灯会呢！”

喻澄沈默不言。

“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殿下对她摆了摆手：“清林苑的条件不好，你别在这受苦了，跪安吧。”

喻澄行了礼，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正要转身，忽然听到殿下叫她：“哎，那个——”

说到底，喻澄也不过九岁，刻在骨子的礼节在精神松懈下来的时候很容易忘记，她想也没想，直接回了头。

这一眼，望进了殿下的目光里。

殿下，很可爱。

粉雕玉琢的可爱。

因为沮丧，腮帮懊恼地鼓起来，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点生气，眼珠转了会儿才开口：“你叫什么来着？”

原来是忘了她叫什么了。

喻澄再次行礼：“微臣喻澄。”

“哦，喻澄，澄澈的澄是吧？”季昭擡手：“悠然，你去送送她，确保她能出宫。”说完又招手让悠然靠近些，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才道：“去吧。”

悠然点头，走上前：“喻小将军，跟我来。”

到了宫门口，悠然才让随行的宫女把皇太女殿下的赏赐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