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左无霜默念着这句诗许久,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之前的那座寺庙顶上,已经坐到天亮,可她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打算。
她恨,她恨自己为什么最终都没能喝得醉过去。
当陆小凤冲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场决战的结果,不,或者说她开始就知道,却始终不想去承认和面对。
作为一个剑客,明明比谁都清楚心不诚的概念,可她却还是天真地抱着什么奇迹出现的想法。
她感觉很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姿势都无法减轻她身上这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气。
她不恨西门吹雪,一点都不,她甚至可以理解这两个人会如此选择的原因,可是理解不代表能够释怀,更不代表她能真正做到不在乎叶孤城的死。
她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拼命咬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直到嘴里满是血味她都不想放开,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但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老实和尚说的没错,九月十五一过,她根本已经来不及后悔。
从此以后阴阳相隔,任她再如何去后悔,她都无法再找到一个叶孤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在屋顶上沈沈睡去的,但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花家的别院。
不是京城那处,是万梅山庄和黄石镇那边的那一处。
醒来后发觉自己身上已经不是那套白色的衣服,左无霜便疯了一样从床上跳下来,连剑都没有拿就想冲出去找。
身后的丫鬟还在喊着什么她听不见,一直到在后院里看见晾在那里的那身白衣才放下心来。
她满身狼狈地从房间冲出,就像是没了思考的本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肯回去。
早料到她醒来后状态也不会很好的花满楼在面对这一场景时也只能叹气。
他也不曾想到,左无霜对叶孤城会用情如此之深。
尽管他和叶孤城是不曾挑明的情敌关系,可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其实更希望这个唯一可以给她幸福的男人可以好好活着。
“你觉得这样是办法?”陆小凤看着床上的人问道,“我认识她六年,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
花满楼皱紧眉头不说话,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够知道陆小凤并非和自己开玩笑。
“……我也有错。”陆小凤想起当日也是在这里,他和左无霜许下了那个赌约,当时的自己还想着这一次总不会输,得意不已,而今想来,还真的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怪不得你,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许他们就是命中注定要相逢吧。”花满楼的声音里带了深深的疲惫,“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够劝得住她的,我想只有那个人了。”
陆小凤立刻会意,“我知道了。”
待到陆小凤走了之后花满楼才在她床边坐下,“……我知道你醒着,无霜。”
床上的人睁着眼睛,却不在看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剑不撒手,仿佛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存在的凭证一样。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令人担心,可是满脑子都是叶孤城的她根本无法做任何事,当那块玉佩摔碎的时候她心中就只有那一句话——
没了,什么都没了。
回忆起在白云城时候的日子,自己还蹉跎掉了多少,如果早知有今日,她肯定会好好珍惜,可世上从没后悔药,她也回不到过去。
每次一想到那时候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要咬着自己的手才能稍微缓解一点。
花满楼看在眼里,却帮不了任何忙。
“……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对自己。”
“陆小凤说,他当时对西门庄主说了谢谢和对不起。”
“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但是我还是想说——”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他死了,可你还活着,你若是不好,又叫他如何瞑目呢。”
这种话,也只有说的时候会觉得毫无压力,左无霜依旧咬着自己的左手不发出声音,血水顺着手腕流到自己口中,又是满口的血腥味无法形容。
仿佛只有疼痛能够让她短暂地冷静一般,她始终不肯松口。
“答应我,你要活下去……好不好?”
这是花满楼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将那块粘好的玉佩放在她的右手中,离开了这间房间。
右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上面的裂痕。
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