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讽刺,主动解释起来,“形成这个习惯是因为从前有过异食症——字面上的意思,喜欢把看到的东西都放在嘴巴里,你能想象到的不管是日常常见的,还是奇奇怪怪的——”他瞥了眼表情忽然变得古怪的女人,毫无情绪地扯了下嘴角,“停止你邪恶的想法,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你如何确定我在想什么?”她好脾气地反问,却也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道,“不知道其他人听到你讲这段作何反应,我关心的只有缘由。”
在听到路城说到‘异食症’这三个字时,梁雾瞬间有一种心脏被人紧紧抓住的感觉,是钝钝地痛感。她虽然并没有对这方面深入地了解过,可既然说到病症,她便默认路城曾经是被ds.m-5诊断过。
异食症多发于幼童时期,除去本身生理病因外,更与生长环境及社会心理因素密切相关。
不过那会儿他才多大?
……而且在那个年龄段,大概往往还会伴随其他精神类疾病,比如自闭症,甚至还有许多精神分裂症的病例。
梁雾不想盲猜,她胡思乱想的发散性思维在此刻被强制关闭,她想要从当事人那里来确认,前提是对方愿意开口的话。
餐厅的灯光很昏暗,几乎只靠着桌上这只燃烧的烛灯为周围的环境撑起一点光亮来,而在这样的不清不楚的光线下,梁雾的一双眼里却仍然闪着细碎的光芒,温柔又有力量。
她甚至不需要用过多的语言来引导,仅仅是坐在这里,面对面沈默又坚定地看着自己,路城就已经自愿为她敞开全部。
一如往常。
其实导致得上这个病的根本原因路城记不大清了,生理原因算一部分,可信度最高的说法就是大概是打娘胎里带的,身体里缺铁,再加上他那个算不上是温馨的家庭环境导致的。
最初倒也没有非常明显,路城所表现出的是许多小孩子都有的‘贪食’行为,而渐渐地,家里大人发现这小孩开始吃冰块,再后来又被抓到偷偷在家养的后花园里找土吃。
路城是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的,小男孩一张脸灰扑扑的,嘴角旁边还有一抹没吃抹干净的,阿姨尖叫着跑过来,被当场发现在做坏事的小孩倒也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只是睁着一双眼,沈默地将手上的泥土拍打掉,再任由着阿姨惊慌失措领自己进屋。
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只当是小孩子的顽劣,父亲甚至打算好好‘教育’他一通,却被爷爷奶奶拦下。奶奶总是最疼他的,越想越不对劲,说什么都要请医生看看。
路城没有反抗,医生问什么他答什么,不假思索,也不撒谎。
得到医生肯定的确诊后,全家人都乱了套,一开始路城被更加严格地看管起来,但大人们发现他对于治疗一点都不抗拒,乖乖配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食谱更是严格按照配比来制作的,就算不喜欢也会勉强都吃掉,于是大人们也就没了最初的严厉。
路城轻描淡写,只说治疗很成功。
“至于糖,是我在治疗期间,忍耐得很难受的时候会吃上一两颗,但时间久了当然被发现,所以我就偷偷藏起来,很多时候都揣在口袋里,不过那会儿是夏天,天气热得要命,没一会儿软糖就化在口袋里,黏的到处都是,很恶心。”说到这里,他还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那股黏腻劲儿,他砸砸嘴,继续道,“再后来我就尝试各种方式保持它的口感,最后治疗结束,我也终于发现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放在冰块里。”
“——不过从那以后我也不会主动吃糖,而是像你看到的一样,拿给别人吃。再后来遇见你,觉得这样确实不好,不想让你的牙齿被糖吃坏,就戒掉了这个恶习。”他半开玩笑地说。
梁雾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的人,她觉得嗓子眼儿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又干又痒。梁雾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她又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大口饮下白水,一直到大半杯下肚,才觉得喉咙湿润了些,不至于像嗓子眼儿里卡了一根刺一般难受。
餐厅里正在播放besame mucho,小调式的旋律轻柔又忧伤,梁雾镇定下来,擡起头,没有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只是很平静地,握住餐桌另一头人的手。
“辛苦你了。”她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