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沈静姝八岁这年,她认识了一个叫尹寿安的男孩。他喜欢缝制衣服,虽然被老皇帝和贵妃恨其不争地屡次明令禁止,但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爱好,窝在千羽阁的小角落里偷偷做工,用贵妃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给她缝制出了一件件布偶衣服。
他叫她“姝姝”,她叫他“寿寿”,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拥有彼此最重要的秘密。他是唯一一个听到她“将来要当奸妃”的心愿时,没有嘲笑或者表示吃惊的人,因为,他很得意地告诉她,他的愿望就是:
将来能够做一个可以有很多布料用来做衣服,每天不用勤政爱民,只需要吃喝玩乐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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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后,在老皇帝和贵妃的有意默许下,尹寿安时不时会找沈静姝进宫来玩。对他来说,沈静姝是一个非常谈得来的玩伴,而且乖巧可爱,每次只要拿好吃好玩的,她就愿意当模特在那里站着不动,任他比划着量尺寸丶试布料。而无论尹寿安设计出来的衣服有多么不合身,或者五颜六色的多么不好看,沈静姝也毫不嫌弃地穿在身上,兴高采烈地在宫里晃荡。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老皇帝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到后来已经无法下床,连说话喝药也是颤抖不已。这日,沈静姝和尹寿安一起在玩捉迷藏的游戏,由小玄子负责捉他们。两个小朋友便偷偷避开侍卫,躲进了御书房里靠墙边的一个高耸的紫檀大立柜里。
等啊等啊,两个人都快睡着了,小玄子却还没有找来。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像是宫人擡着什么重物进来了。之后,便传来老皇帝微弱的命令声,“你们都下去吧。”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裙角衣袂抖动声,房里很快便陷入了沈寂。
半晌,才又听到一个年轻男子清越动听的含笑声,“皇上身体还没好,何必要兴师动众在这里召见微臣呢。”
听到悦耳的说话声,沈静姝立时两眼发亮,是顾侯哥哥的声音!她正要冲出去,却被尹寿安一把拉住,朝她摇头。沈静姝这才想起,两个人是从窗户溜进来的,因为老皇帝已经很久没来这里,所以,侍卫也相对放松了警惕。如果这一冒头,弄得不好就是偷听皇帝和大臣议事,即使是皇子也要挨罚,说不定还会连累值班的侍卫杀头。
于是,沈静姝又乖乖地窝了下来,但是仍旧不死心,偷偷把柜子掰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老态龙钟的老皇帝斜倚在刚才宫人们擡进来的小榻上,顾侯端坐在一旁的书桌旁,似笑非笑地瞅着垂垂老矣的老皇帝。
“这里,曾经是我跟你爹一起念书的地方,那时候还是太傅的沈太师就坐在那里,拿着把戒尺恶狠狠地监视我们两个。你爹比我小得多,可是比我聪明勤奋,但我是皇子,他不能比我强,所以每次被打手心的都是他。”老皇帝喘着粗气,指着角落里一排溜年岁久远的桌椅笑道,那神情就如孩童般无邪,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中。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睁开眼来,脸上已然换回了帝王的威严,“可惜,我们都有成人的一天,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毫无芥蒂地相处了。”
“嗯,所以,你就派人用慢性毒药害死了他。”顾侯徐徐接口道,表情不怒不喜,只是就这么毫无波澜地道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顾家功劳太大了,就算你们自己没有反意,任何一个做君王的都不能不防。”老皇帝转头看向他,叹了一口气,“你爹他是明白人。”
“是啊,所以他老人家宁肯天天吃着沁姨娘喂他的毒,也不愿意告诉我们事情真相。”顾侯笑得愈发云淡风轻了,可是沈静姝似懂非懂地听着,总觉得他们的对话里隐隐透着不祥的寒意和杀机。她不自觉地拽紧尹寿安的衣袖,才蓦地发现他也是手心直冒冷汗。
“你之前中的那个‘发如雪’的毒,也是我派人去军营下的。”老皇帝咳嗽了几声,竭力捂住嘴,但是仍掩盖不了鲜血从指缝里顺着手背流下。他擡头看了看顾侯的满头如墨青丝,又叹道:“可惜你命大,居然被你反过来骗了我这么久,你确实比你爹聪明,也比他心狠隐忍得多。如今,你究竟想怎么样?”
顾侯笑了笑,站起身来,从袖中抽出一方卷轴,递到老皇帝面前,“臣代皇上草拟了一道圣旨,请过目。”
老皇帝冷笑一声,忿忿打开来看,先是一楞,接着匆匆浏览完,擡起头来愕然道:“你居然会选寿安做皇帝?”
“呵呵,皇上放心,我对你那个皇位没啥兴趣,我不过求族人平安,己身无恙罢了。”顾侯背负双手,淡淡笑道,“皇上不也想立三皇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