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面龙椅上坐的是尹寿安,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一枚,可惜脸胖了点,身子圆了点,活像两只汤圆叠在一起,没法呀,小皇帝吃得好睡得好,无忧无虑的,不长胖才怪。
第二排的两张书桌前,分别是一蓝一黄两个女孩。小的那个大概就八九岁左右,一身鹅黄宫装,梳着元宝髻,斜插一支八宝步摇,明眸皓齿,梨涡浅笑,小小年纪就已生得清丽脱俗。明明还是小朋友,却坐得端正笔直,目不斜视,一看就是从小家教良好的闺中淑女,想必这就是那位以娴雅贞静而闻名的贞妃了。
苏江左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这个学生第一印象非常良好,然后,他掉转头来,瞅了瞅大尹王朝的皇后娘娘,随后,一下子楞住了。今天,为了给太傅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上官燕是精心打扮了的,由尹寿安设计,沈静姝策划,为她专门打造了一个绝对端庄大方的造型。
在上官燕再三坚持下,他们抛弃了目前宫中最盛行的短襦长裙,一寸肌肤也不外露,更别提抹胸窄袖之类的了,总之,按照上官燕的要求,宁肯穿三层捂出痱子,也绝对不要跟潮流走。颜色上,上官燕也坚决扔掉了绚丽的宫中流行色,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宝蓝深色,连配的腰带也是老气横秋的酱色。
就这样,在初秋的御书房里,苏江左竟然看到了类似冬天的打扮,再一扫其他人的绫罗轻衫,他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穿着有误,而是眼前这位皇后娘娘标新立异,裹得跟个腊月天的粽子似的。再一细看,当即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禁暗叹:我大尹王朝的皇后娘娘竟然生得一副奸妃妖狐相,太平盛世,出此妖孽,不祥啊不祥。
他连连摇头叹气,随后,终于赶在上官燕发火前,走回到上首的书桌旁撩衣坐下,清清嗓子,对三人道:“我们开始上课吧。”
对已经十一岁的小皇帝,读书识字这些基本功自然是不用教的了,至于诗词歌赋之类的,尹寿安和沈静姝也是早就跟师傅学过的了,因此苏江左主要辅导他们的就是安邦治国德化天下的经论对策。第一天,苏江左也没为难小朋友,就挑了一些简单的《春秋》章节给他们讲解。末了,让几个人讲讲自己的感悟体会。
“嗯,卫懿公好鹤,鲁隐公观鱼,楚灵王筑乾溪之台,身为君王,不能耽于安乐,玩物丧志,否则就会灭国亡身。”尹寿安一边言道,一边心虚地垂下了头,那自己喜欢做衣服,是不是也算逾矩无道呢,咦,那自己这样就算是终于做成昏君了么。
对尹寿安的一番回答,苏江左先是含笑首肯,接着又缓缓补充道:“君主的这些喜好本身并没有错,可怡情可养心,但凡事要依礼而行,不能任性而为,要有度有节,这样就无伤大雅了。天子是天下之主,一言一行都关系到老百姓的生活安危,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天子之喜辛劳万民,所以喜恶之间必须自己克制,无论人也罢,物也好,都不能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弱点。”
尹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苏江左又微笑着看向沈静姝,她想了想,背着小手,用稚嫩甜美的声音答道:“亲贤良,远小人,就不会出现三郄之祸,竖牛之乱。”说着,她也心虚地低首去暗自打小算盘,那自己要当奸妃,是不是也算皇帝应该敬而远之的对象呢,要是寿寿以后不理自己了咋办,不过他的愿望是当昏君,应该没有冲突的吧。
苏江左例行夸奖了沈静姝几句,然后又瞧向已经听得快要打瞌睡的上官燕。上官燕一直对这些诗啊词啊就是一窍不通,破例背诵一下《女诫》已算破天荒了,更别提被逼一起来听这劳什子的“春秋大义”。对她来说,坐在这里不能动弹听一个时辰的这公那伯的,远远比直接去校场练半天的红缨枪还累人。见苏江左看她,上官燕张了张嘴半天,还是憋不出几句文绉绉的心得体会出来。
苏江左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沮丧的上官燕再次摇头。随后,转回头来对着尹寿安道:“皇上切忌,自古女祸为害,丝毫不逊于奸佞□□,墙茨之言,不可偏听,美色之惑,不可贪恋。”
“放屁!”敏感又“自卑”的上官燕听着他的一番说辞,越听越觉得有所暗示,当下便叉腰站了起来,指着苏江左就一通臭骂,“我最听不得你们这些穷酸秀才的狗屁言论了,动不动就把亡国的罪名强加到我们女人头上,明明就是你们男人好色荒淫,凭啥要我们来受唾骂!”
“皇后娘娘,请注意您的言行,一国之母,怎可出言粗鲁,恶俗不堪?”苏江左蹙眉敛笑,同样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她面前,慢条斯理斜睨看她,“您是天下女子的表率,穿衣当合时令,举止应符身份,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