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的脸色也立时垮了下来。
苏江左也忍不住揉揉眉心,对楚中天这一来就得罪一群人的耿直作风实在不敢苟同,于是,只得上前当和事佬,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皇上,大理寺的寺卿回报,最近有几个廷尉请假的病退的,人手恐怕不够了。”
“对对对,那楚中天你就去大理寺任廷尉吧。”尹寿安连忙点头,面露喜色,想了想,大理寺掌管重大刑狱案件的审核和对王侯百官的监察,闲时还负责修订刑律,正适合不擅长人际关系的楚中天。
一切处理完毕,尹寿安就连忙宣布解散,然后又唉声叹气地尾随苏江左和集贤殿的大学士,灰溜溜地继续前往集贤殿书院和弘文馆去视察今年太学生的功课情况了。
所以说,皇帝才真的是最最敬业最最辛苦的职业,不能早退不能迟到,一大堆人盯着你天天打卡上下班,想请病假还要被言官狠批丶被户部翻白眼丶被太医院唠叨,好不容易捱到退休下岗那天,自己也差不多是年老色衰了。皇帝唔易做啊唔易做!
而这边厢,楚中天从殿内退出后,其他人都兴高采烈地同六部上司有说有笑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激切的呼唤,“大哥!”回头一看,却是言官陈初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
跑到楚中天面前,陈初一脸喜色,额头上的汗水还来不及拭去,就咧嘴傻笑道:“大哥,恭喜你。”
楚中天“嗯”了一声,又背着手往前缓行,只是为了配合比自己矮胖腿短的陈初,步伐明显是放慢了些。集贤殿四周花木丛生,幽静安然,是太学生和大学士们经常校点书籍和畅谈文学的文艺沙龙大客厅。此时,大多数人都去集贤殿的书院集合了,所以一路行来,也没见到什么人。
分花拂柳,两个人安静地并排走着,忽然,陈初兴奋地开口问道:“大哥,俺爹俺娘还好吧?”
“好。”楚中天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冷淡腔调。
但是,陈初并不以为意,知道自家大哥就是这种脾气,又继续笑嘻嘻问道:“大哥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苦。”
“大哥刚才好威风啊,别人还都是实习官,可你就是直接当廷尉的正职了,俺早就说大哥将来肯定比俺有出息。”
“好好干,你也很棒。”
“大哥,我现在也是正式的言官了,皇上也夸奖我,御史大人说,年底就给俺升给事中。”
闻言,楚中天蓦地驻足,喉头发出一声轻微的类似笑声的响动,然后转身望向陈初,拍了拍他肩膀,“加油。”随后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语气仍然是冷冰冰的关心,“宫中人多嘴杂,自己小心。”
陈初连连点头,楚中天又道:“娘给你做了几个大肉馍,烙饼我在应诏来的路上早就吃完了,等下午申时你退值后就来我住的驿馆取吧。”
“好,大哥是不是马上要去大理寺报道啊,真是可惜,还想着你能到俺那里住几天,我们兄弟俩好好唠唠嗑。”陈初无不惋惜地叹道。
“以后有机会的。还有,你也要注意言辞,你如今是言官了,一言一行是百官表率,不要一时忘形,又把家乡口音挂在嘴边。”楚中天伸出手,揉了揉陈初的头发。
“是。”陈初一个直腰,哈哈大笑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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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新进的二十馀个青年才俊,三个月后,就逐一顺利地通过了实习期和考核,然后下放到各部和地方上正式任职。一直死气沈沈的老朽朝廷,也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洋溢着蓬勃朝气和新生光芒。然而,这些新人新气象,也引起了部分老臣的不满,无论从处事方法还是观点理念上,双方都摩擦冲突不断。
身处青春叛逆期的尹寿安同学,不敢在明面上跟倚老卖老的大臣们作对,但是他在判定曲直时,却常常有意无意地向着青年官吏。而苏江左自然是忠君无二地站在尹寿安这边,只不过毕竟年长了四岁,处置方式就更圆滑了些,在老旧派和青壮派的阵营间,他多扮演红脸的角色和稀泥,因此,百官提到苏相时,还是颇给几分面子的。
而被大家一致公认为是大黑脸的坏人,那就非楚中天莫属了。他在大理寺任职以来,刚正不阿,铁面无情,甭管你是几品大员,只要触犯刑律了,一律六亲不认,把侍郎从轿子中当街拖下打板子的事都有。所以,大夥提到楚中天,楚面瘫,那无不是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的。
这不,又一个倒霉蛋今日又被楚中天逮住了,大清早就被径直拖到了御前要求严惩。犯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悲催无比的沈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