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和光皇帝亲口下达，没过三省六部，掌印徐庆也出口反对。这么大个烂挑子，没有谁愿意领命。

——可那是皇帝亲令。

三省六部也好，稽查务也罢，在高吏眼中，他们哪儿比得过一国之主。即便皇帝被各个部门牵制，但那终归是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要是做成了这桩差事，那由皇帝亲口推举，升官发财岂不是易如反掌。

故而高吏力荐自己，率磐甲兵出行，捉拿卧雪庄少庄主。

他一路从提辖坐到了这等地位，此下剑仙的出现可是大好的邀功时机，以高吏的脾性，又怎会不去？

剑仙行踪诡秘又常在北豫活动，一出现则牵及整个村落。各部向来对其头疼不已，其一是他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完全无法预估；其二是他功法高深，一人可敌万钧，就算是出动百人军，也会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可北豫本就军兵匮乏——顾老将军一去，对北豫军力打击颇大，至今未能恢覆当年之态；而又因豫临辛三国和平相处了近五十年，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养兵的理由，在职的，便也多少有些懈怠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不可能再去派千人万人只去对付剑仙一人。

而现在他白送来了洛阳城，来了天禄院眼皮子底下，此地有磐甲兵加持，若是全员出动，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能够将其重伤；就算不能将其重伤，有了他的消息，向兵部汇报便可领取赏银。

这般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高吏不可能不参与。

除非他有什么别的理由。

炙气忽然体内疯了般地四处乱窜，烧心挠肝，皮疼脑晕。顾杪赶忙收手，骤然停止运功时，那股炙气就好像马上要冲破皮肤直接流窜出去。

顾杪咬牙忍下痛呼，就地坐下，再而将体内的气逆向运转起来，试图将其抚平按压下去。

可沈寂了十多年的炙气终于逮到了机会，又怎会轻易回去。

逆向的气流对于那股滔天且猛烈的炙气而言就如盛夏中的微风，顷刻间就被染成了滚烫。即便再如何推动，也全然无济于事。

可顾杪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恐怕外面会有变数。

她咬着牙将全部的内息都压在了一处，既然疏行不通，那暂且先堵上一会儿也不是不行。虽然其后若当炙气冲破气塞可能会造成比现在更可怕的场面，但起码她能够将线索带出这里。

只要出去了，总会有办法的。

气塞行成，炙气如擂鼓般一下下撞击着筋脉。但这种疼痛，顾杪尚且能忍。她摇摇晃晃地扒着尸柜站起身来，闭眼缓了一会，才终于缓和一些。

她从瘸子胸口剜下来了一小块腐肉收进盒中，再把尸布盖好，把尸身推了回去。

腐烂的地方可否当真是化骨粉，又可否有六出子的毒，得出去找人看了才能确定。瘸子的死因太覆杂了，杀死他的说不定......不止一个人。

可能当真是她爹，也可能另有其人，一切都没有定数。

只是现下她得快点离开这里。

门口的监岗侍卫举着火把奔了过去，过道里空无一人，但有拳头大小的傀儡眼在墙角监察。还好那傀儡眼不算太聪明，只会定时定向地朝着某一个方向扫射，顾杪掐准了傀儡眼交替的时机，踩着暗影一路溜了回去。

总停尸间的侍卫正捂着鼻子清点尸体，没人注意到这里多了或少了一个人。顾杪从角落尸体的裹尸布下取出了藏着的蓑衣斗笠，悄无声息地披了上。

巧得很，她前脚刚穿好，后脚高吏推开门走了进来。

不知是停尸间火光太过黑暗还是怎么回事，高吏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面色暗沈发灰，嘴唇泛着青紫，眼神空洞阴沈，看起来就像好几宿没睡着觉。

或是说，他看起来甚至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似的。

向来格外注重衣冠整洁的高吏竟完全没掖好领子，腰带不是天禄院官服上的，像是随手拉了一条出来看也没看就穿上的，而他的头发也没束妥当，乱七八糟地扎了个髻。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来回看着，不知是在思考疑虑着什么。

刚巧又下来了批敛尸人，顾杪没敢再盯着看，埋着头混进了队伍中，与另一人合力将尸体搬下来，往衣服上擦了擦手，极其自如地走了过去。

而就在她快要踏出大门时，倏然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听高吏喝到：“那边那个，过来！”

顾杪假装没有听见，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