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被察觉也是迟早的事。
外面的雨变小了许多,但依旧是黑云压城。雨水的湿气和血腥味溶在了一起,随风而动,弥满了整个洛阳。
路十三刀正在殷勤地要给陈不周挡雨,对方冷淡地乜了眼,侧身躲了过去,自己撑开了纸伞。路十三刀恼羞成怒,冲人群大吼了声:“看什么看!继续搬啊!”
陈不周顺着望了过去,目光扫过,忽而顿了一下。
“怎么了大人?”路十三刀问道。
“......无事。”
与此同时,趁着所有人被这一声怒吼吓得魂飞的功夫,顾杪悄无声息地放下担架隐入了人群。路边赶来了好些不怕死凑热闹围观的人,倒是能让她极好地脱身。
只是方才与陈不周对视的那一瞬,顾杪忽而拿不准了主意,还好对方很快移开了实现。
她其实也不是十分确定陈不周当真认不出她。
二人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顾杪知晓陈不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官司何职,但陈不周只知晓当初在那屋檐上呆着的是千机阁的阁主。
千机阁的阁主叫什么她不清楚,长什么样她也不晓得,只知她永远只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看不清真容。
她们间的对话也不过了了,十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头回见面是随着和光帝去汴京城北的盘山寺烧香拜佛,顾杪在檐上,陈不周在檐下,二人对视了一眼,便错身而过。
直到第二回,顾杪自己溜达去了盘山寺时,她们才说上了几句。那会儿,那位铁面内卫在檐下瞧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陈不周才缓缓道:“我还以为千机阁的阁主不会有什么信仰。”
顾杪也很诧异她竟当真会找自己搭话。
陈不周这话并非是个疑问,却又似乎当真在好奇地等待她的答案。顾杪沈默了会儿,才道:“我确实不信神佛。”
“既然不信,你又为何会在此地?今日皇上可不来拜寿。”
“这里清净。”
虽然香火熏天,但寺庙清净,耳边只有谆谆禅鸣,悠远钟音。
也因为清净,她才能忘却身上背负的一切。
责任,惊忧,恐惧,负疚。
必须履行的责任,惶恐秘密被察觉的惊忧,无法守护一个人的恐惧,冒然抛下生命之重的负疚。
直到现在,顾杪都不是特别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剥除背负的一切之后,她的心中仅剩片空落落的空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到了那清幽寂静的寺庙中,她才会倏然顿悟,那些东西,实则是她的全部。
见陈不周还是不走,顾杪忍不住问道:“你呢?你来做什么?”
“求佛祖庇佑。”陈不周顿了顿,解释道,“庇佑北豫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顾杪难得的笑了:“人有善愿,天必从之。”
“承您吉言。”
陈不周的祈愿,恰恰与她相反。
顾杪不信神佛,是因神佛大抵不会庇佑一个恶徒。杀人无数,亏心短行,且......
且她不无一刻在想,想要让这整个北豫都不覆存在。
她的心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亲近之人。
其他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管不着别人,也不想理会——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可顾杪身边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
她爹不知身在何处,卧雪庄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或是在任务中死去,或是被她亲手杀了。她无法挽回,也不能挽回。
卧雪庄九十八人,剩下的,就只有萧鹤别和楚楚了。
楚楚很聪明,懂得去主动寻找能够托付自己的人家。而萧鹤别......
只有北豫不覆存在,只有这样,他的身世才不会有人察觉。
但顾杪不能这样做。
不是虑及无辜百姓的安危,亦不是担忧战乱的纷扰,她只是不太确定,当萧鹤别知晓自己身世之后,可否还想要归回这片土地。
他是北豫长公主的孩子,尽管留着前朝的血脉,他也与这北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杪的最后一丝理智,是萧鹤别帮她绷住的。
她可以擅作主张离开他,可以拼尽全力隐瞒他的身世,但若是关及北豫,她则需探寻萧鹤别本人的意愿。
她背上刻着四野八荒,注定了将是国土之主的一把利刃。
若有朝一日萧鹤别想坐上皇位,她会鼎力相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