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狱
千机阁来传令提刑的只有一人。
天禄院与千机阁向来互不干扰,阁中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足洛阳。但毕竟双方皆是北豫要务,彼此之间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剑拔弩张。
转狱丶提审丶移交犯人,偶有这般必要情况之下还是需有所交集。只不过其暗中的规矩,两者心中都能明了——千机阁可以来,但只允一人通行,反之亦然。
从水面出来之后,岸边有辆蒸汽车侯着。
车有四轮,无需牲.畜拉行,只要将燃引投入设于车前的黑筒便可驱动。控制方向有转轮,驱车停行有刹手,这种车是近几年才造出来的,同样也是因动力燃引价格高昂,才未能遍及整个北豫。
这车只要有钱便可买得到,但毕竟会驱纵的人不多,故而也未能完全替代马车。这会儿是因千机阁与天禄院之阂,不得已才只能取此计押送犯人。
天禄院只允千机阁派出一人进城押送,既不是太自负于自己的实力,也不是过于相信犯人不会逃跑,只是因天禄院也好丶千机阁也罢,于他们而言,只要犯人不在自己手中,便就是死了伤了或是逃了,都与自己没再有半点关系。
若是上面怪罪下来,难逃其咎的绝非自己,相反,他们倒是乐得看对方吃瘪。
蒸汽车四四方方,由精铁打造,用银丝黑绒做顶,窗门又有看着不菲的玉翠珠帘;驱车的阁中人头带宽檐斗笠,斗笠外垂透黑帘布,遮住了脸上的面具,能够极好地隐匿身份。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有钱的商贾高调出行,绝不会有任何人将其联系到押送囚犯身上,便也多少避免了诸如劫囚偷袭等等的其他意外。
千机阁的艇停在洛阳西城墙外的空地。从天禄院的深水渠过去,需穿过一整个洛阳才能抵达。
这期间耗时少说也需两炷香的时间,而若是赶巧遇上市集,人挤人堵了道,则会要更久。
洛阳无夜禁,其市集不同于其他城镇,这里的市集一月三十日,日日都有,寅时末出,亥时初归。市集亦是大得过分,横可跨门阳东西,纵可抵铜驼满街,因而押运囚犯的车就算是想绕道也绕不过去。
而若提刑的时间想要错开市集,也不大可能。
洛阳确实是一日二十四个时辰内皆有巡卫,可巡卫归巡卫,他们可不管进出城事宜。
毕竟洛阳乃朝堂重地之一,即便有皇帝御令,进出城池也需老老实实于城门口办理通行手续。
可那通行处的印花官不轮岗,当下任职的又是兵部侍郎李长鸣的独子李逸。
李逸借由父亲的官威谋了这么个差事,此人一到酉时城门半闭之时便准时溜号,雷打不动地震不摇,绝不会因什么达官贵族前来就多待半刻多批一笔一画的字。
但因其在职期间没偷过懒,公事公办也未曾出过错,加之这印花官一职钱少事多谁也不爱干,便也一直没换人,亦未安排什么二十四个时辰轮岗。
故而千机阁若是要提刑转狱,便仅能选择在白日时分行动。
顾杪便是算准了这点。
只是她颇有些意外,转狱之时虽仍是身负镣铐,来者却并未将她眼耳遮住,且还就这么大剌剌地让她在身后自己跟着上了牢车。
关上车门之前,对方紧紧盯着她看了会儿,然仍旧一句话未说,就这样打算直接关门落锁。
“……应钟。”
顾杪认得千机阁中的每一个人,就算是把脸全部遮住,将身型伪装成他人,她也可自一举一动中识出其人真身。
应钟并非最初同顾杪离开卧雪庄的那批人,而是后来被和光皇帝引荐而入的。在顾杪离开之前,他还只是千机阁的副阁主,如今领命提刑,大抵是已然成为了新任阁主。
其人向来寡言少语,但从不会在任务途中出现半点差错。
转移刑犯乃阁中要务的重中之重,不得有一丝懈怠。
毕竟囚车要穿行洛阳闹市,闹市人多且杂,护行者只有一名,若是囚犯心中有鬼试图造反作乱,待到那时,纵使护行者有三头六臂,也不能保证在不伤害普通民众的情况下将逃犯追捕抓获。
“乌丝镜呢?”顾杪问道。
乌丝镜形同护目罩,不同的是其眼部并无透璃镜片,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见光的铁。其耳部加了遮挡,口部又连钢环。环上设衔片,衔片入口压住舌,便阻了出声的机会。
乌丝镜加戴,紧紧箍着头,牢牢扣住耳目与口。解开镜锁的钥匙有且仅有一把,就存于千机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