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顷刻间将那些不该有的邪.念从自己心头抹去;
而若他同样厌极了这片乌烟瘴气的国土,那么很早之前便在她心中酝酿温覆完善过一遍又一遍的计划,便会被即刻提上议程。
又或是说,假若没有萧鹤别,顾杪也许早就将自己全身绑满了火弹,一头扎入天境,玉石俱碎。
那便是被撑满了的弓弦,一旦松手,便再没有回头箭。
可萧鹤别并不知道这些。
他不无一刻在后悔。
后悔自己为何要与顾杪说起对北豫的嫌恶,提及对廊庙上下的憎弃,还要逞一时口快,说他......
说他现在就想要看四野八荒。
“......与你无关。”
忽而于耳畔传来的声音弱如蚊吟,弱到好像他再呼吸得沈一些便会听不到。
萧鹤别吓了一跳,本还能勉强眶在眼睛里的泪水也不知怎得一瞬间就溜了出来。眼圈一周是着了火般的滚烫,烫得那眼泪更是汹涌得无法控制。
滚烫的泪滴一颗一颗地掉在褥子上,浸了一大片深色的湿痕。也不知怎得,顾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的面色苍白的过分,本就因失血昏迷数日而干裂的嘴巴被这么一扯,硬是扯出了道血痕,顾杪却未在意。
她艰难地想要擡起左手,萧鹤别注意到了,连忙伸手抓住,却怕太过用力而抓疼了她,又慌乱地松了手。
顾杪轻轻动了动手指。
指腹上粗糙的痂划过手掌,带起一阵酥麻。那酥麻似乎直接顺着神经爬进了心间,也不知怎得,那一时间,萧鹤别止不住地想要夺路而逃。
害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害怕再下一瞬间这睁开眼与自己说话的人又再一次像半月前的那般浑身是血,害怕她......害怕她窥见自己藏不住的心思。
就在那时,他又听她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那一刻,萧鹤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感,憋了数日乃至数年的郁与怨乍一下全然爆发出来。他甚至有些忘记现在是何年何日又身在何处,忘记现在的自己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无能弱小的孩子,忘记成功救下她的是他,亦忘记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丶这个占据了他全部的世界的人险些就要死了。
险些快要死了,险些又要像小时候在鬼街时候的那般,血流无止丶呼吸渐停。
萧鹤别忍不住想要抓着她的手,触碰她的皮肤,抚摸她的脸,从下颚丶到面颊丶到鼻梁丶到眉骨丶再到冰凉的耳。
指尖触及耳廓上那枚微有些凸起的小痣时传来了些微妙的感觉,萧鹤别无意识地又抚了抚,反反覆覆地确认着她的呼吸她的体温。
那从他一出生就一直追随着的人,那曾经永远会站在身前为他挡下一切风风雨雨的人,那坚如垒丶磐如岩丶如神似佛丶能劈山裂海丶诛尽千里魑魅的人,这样强大的一个人......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而今却是消瘦苍白得可怕。她面颊带着挥不尽的冰冷,冰冷到连那皮肤都好似脆如琉璃,一触即碎。
前些日对她又一次抛下自己的怨好像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萧鹤别曾一千次一万次地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想着待她回来之后要如何如何。但当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甚至有些止不住眼睛里那可恶的泪水。
十年前以为她死去的无助,十日前以为她再也睁不开眼的恐惧,加上那本以为自己有能力能够成为她坚强的后盾丶却又一次为自己的无能而付出代价的慌张,一层接着一层的叠加,如一桶冰凉雪水从头浇下,浸湿透了身体,浇灭了心中所有的冀。
他分明......
他分明已经在将离谷中熬了十年,成为万千恶人俯首称臣的谷主,怎却仍旧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命途的深渊。
——他没资格与顾杪站在一起。
永远都是顾杪走在前面,永远都是她在一个人撑着,是她在承担所有的风险,亦是她独自在与狂风骤雨对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拼搏。
萧鹤别想帮忙,但似乎永远都会慢她一步。
只那一步,便再也抓不住她的手,只能够茫然地看着她跌落深渊。
他没资格与顾杪站在一起,更没资格......喜欢她。
心中的渴望被压回了最深的地方,迈力朝前奔跑的步伐被层层巨岩阻挡住。那巨岩有些是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