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忽而有些退缩。

可小时候饥荒流难的恐惧依旧留于心头，而后黑磐甲刺破安生之日的胆颤亦难以忘却。接着是养父在她下计刺杀将离谷谷主之时身死屋中，新的靠山尚未立稳，脚下的地面就已坍塌......总是如此丶总是如此。

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影总会时而不时地弥散出来，楚楚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丶告诫自己不许临阵脱逃。

——眼前的清澈少年，不过是她找到安生之所的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罢了。

他说要帮她找到四野八荒，允她以四野八荒为条件嫁入姜家，那便不要在此刻忽而抖抖瑟瑟，让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半途而废。

而那少年为她带来了一则消息。

“千机阁的前阁主露了踪迹，且似乎是个女子。”他道。

“女子......？”楚楚楞了下，“玉腰奴的人告诉你的？”

“并非如此。”姜无宁看起来格外困解，“玉腰奴怪得很，看起来更像是在避嫌，何事都打听不出。”

“那你又是从哪里听得的这个消息？”楚楚问。

“是逃窜的客人口中所说，人人皆称如此，不应当有假。”

当日姜无宁至怀庆的玉腰奴寻四野八荒的下落，却赶巧赶上了不知何人前来踢馆。逃走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各个都叫嚷着：“天境的暗鸦来了！”

天境的暗鸦指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姜无宁并未曾想过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千机阁前阁主竟是个女子，且瞧着也不过就是花信年华。这般女子，手中的人命有成百上千，人人皆道其暴虐无情，但不论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姜无宁都并不关心。

他只要帮心上的女孩找到四野八荒，让他的父亲承认他们的姻缘，一切困阻便可迎刃而解。

“而后千机阁的前阁主便在福镇的来烟寺被捕了。”他补充道，“听说是她拿了四野八荒，皇城兵力出动，磐甲兵落于来烟寺，直接将她一路押回了洛阳。”

但楚楚看起来慌张极了。

她的脸色煞白，嘴唇抖抖索索，捏紧的拳头几乎泛出了骨节的青灰色。楚楚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似乎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而后她看了过来，急迫道：“我......我要入京，一刻不可耽搁。”

姜无宁不知她究竟在紧张什么，又要去汴京做什么，但楚楚要做的事情，他定会全然支持。他点了点头，浅声道：“好，我为你备最快的船。”

停在宋楚楚衣缝夹层中的红眼苍蝇振翅飞了走，姜无宁疑惑地瞧了一眼，只觉着这寒冬腊月的竟还会有蝇虫，其生命力之顽强，着实可钦。

而那红眼苍蝇带着消息传回给了红豆，萧鹤别又将之知会给了岑今：“乘那艘船，能比顾风禾预估的更早抵达汴京。”

“此计可行？”岑今犹疑。

“怎么不可？”萧鹤别虽平日里压根不想理他，却还是耐下心解释道，“稽查务的陈不周谨小慎微，单是买通了药房的人并不会让她就此安心。去的越早，那小孩儿能去集市的次数就越多，如此，多少会有游动的商贩见过二人，这般下去，计划便更为稳妥。”

岑今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立刻让纪明改了航路。只是......“宋楚楚去汴京做什么？”

未待萧鹤别答覆，红豆笑道：“管她做什么，有我的傀儡虫在，她的一言一行便逃不出我的眼睛。”

只是傀儡虫带回来的，并非是什么好消息。

萧鹤别向来嫌恶楚楚，以前如此，到了如今依旧如此。那股嫌恶之情先是来自直觉，再是因为她那副总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者说是那副以唯唯诺诺来掩藏自己那诡计多端的丑恶内心的模样。

那日宋楚楚去了汴京，紧赶慢赶地就要冲去天境。然天境之上重臣正行商议，宫门未开，天梯未降，就是急得死了也没法靠近分毫。

宋楚楚只是一届江湖草莽，平民出身不说，那宋家的家主还倒了台，没有哪个守门的吏卒可能大着胆儿放她上去。

姜无宁有些意外：“你是要见圣上？”

“......是。”

宋楚楚看着分外焦急，心中似有万千分恐惧。然她不愿主动说出来，姜无宁便也全然尊重，不再去问：“你等我几日，我托人打点关系，送你上去。”

宋楚楚的神情终于微微松了些。

姜无宁花了些功夫找了好些人脉才求得了圣上一见，他与楚楚同入天境之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