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超雪轻点了下头,“不过不是荆哲告诉我的,是我爸告诉我的。”
“哦。”荆辰似是对裴宏岂有些不屑,轻嗤了声后才道:“这不就是了,他根本不想让你知道。”
“毕竟你是天之骄女,家境优渥要什么有什么,但我们家没那么好的条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强调般补充了两个字:“以前。”
“现在么,养你这个大小姐倒是绰绰有馀。”
“……”裴超雪不知道他这到底说的是正话反话,一时间想不出该回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那现在情况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在意肖叔叔的事?”
说到这,她似是小脾气又上来了,咕哝道:“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闻言,荆辰脸色微凝,沈吟片刻后猜测说:“大概是因为我这个前车之鉴?”
“啊?”
“我爸……肖斯海好赌,你应该知道吧?我女朋友家知道这事之后,她父母亲自上门劝我和她分手。”
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横隔在中间,裴超雪怔了怔:“那你们分了?”
“分了。”提及这事,荆辰顿了一瞬,扯了下嘴角,坦然道:“当时我们家处境确实不好,我妈在医院,我爸欠了高利贷不知所踪,时不时就有人上门讨债,门上还被人泼红油漆,对门邻居都被吓得报警了。”
“我和荆哲都准备搬家跑路了,我总不能还耽误人家姑娘吧。”
“所以荆哲估计也是担心这事吧,他怕你知道肖斯海的事之后也跟他分手,所以他从来不提。”
“而且,”不知荆辰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哼道:“你爸跟荆哲说的那些话也是真难听。”
其实当年裴宏岂并不是只找了荆哲一次。
而是找他谈了三次。
他向来喜欢先礼后兵,只不过他没想到,三次下来,居然都没能说服荆哲转学。
最后的那次,他大概是觉得明明自己已经开出了一个很丰厚的条件,又几次三番来找一个小辈,颜面有些挂不住,所以说话也非常不客气,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了荆哲一个问题:“你知道超雪一个月的花销需要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旦在感情关系里涉及到钱,每一字每一句都变得敏感起来。
所以即便是这种简单的问题,也能在顷刻间让气氛陷入凝重之中。
荆哲沈默地看着他。
他并非不知道,裴超雪平日里的喜好和习惯他都看在眼里。
只不过在裴宏岂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回答什么都好像不重要了。
因为对方根本不是来听他答案的。
裴宏岂看着他,擡手比了个数字,意味深长道:“你先掂量掂量自己以后能不能承担得起。”
听着像是好心提醒,但言辞间却无不透露着轻蔑和讥讽。
没有一个字不是在反问:你配得上她吗?
说完,裴宏岂还要道貌岸然地给自己找补:“当然,我不是看不起你。”
“我知道你成绩拔尖,前途无量。”
话到一半,他喝了口茶,转而一字一句提醒道:“我只是看不起你那个好赌的亲爸。”
“有你爸这样的前车之鉴,应该没有哪个父亲会愿意让自己女儿和他儿子在一起。”
荆哲平静的眸光终于在此刻倏忽一颤。
如果说前面的那些话姑且还能看做是裴宏岂的激将,那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从亲眼目睹荆辰被迫和他女朋友分手后,“肖斯海”丶“赌徒”诸如此类的字眼就像是一把利剑,一直高悬于荆哲的头顶。
仿佛哪天就会轰然坠落。
因为他深知,钱可以赚,但“肖斯海”这样的污点永远抹不掉。
他会一直站在这道阴影下。
所以此刻,裴宏岂的话就像是推动了那把利剑,让它从荆哲头顶贯穿而下。
凉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眸光轻颤,深深的无力感就像盘根错杂的藤蔓一样将他缠绕,一点一点拖入谷底。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荆辰当初分手的时候没有再争取。
因为根本没有办法争取。
未来是看不见的,只有他们不堪的过往暴露在阳光之下,腐朽却客观,让人无从辩驳。
那是荆哲第一次产生想让肖斯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