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伽月跪着,思无涯坐着,两人的距离一下拉的极近。
偏思无涯还伸手,用软鞭擡起伽月的下巴。
两人的面孔几乎近在咫尺。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了。
如同伽月并未仔细看过思无涯的面容,思无涯也不曾好好看过伽月的面容。
第一次在百花楼里,她被打的狼狈不堪,五官难辨,第二次狂风暴雨,她面容模糊。
“是个美人啊。”思无涯微微倾身,目光在伽月面孔上,仿佛充满赞叹,接着手中软鞭从伽月脸颊划过,又带点惋惜,“可惜了。”
口中说着惋惜,面上却丝毫未有惋惜之情。
思无涯一般从不过问,也不记人的名字与面容,反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必浪费精力。相反,被他铭记在心的人方要感到害怕。
不过比起完美无瑕的面孔,这道疤痕反而能够让他留下印象。
他喜欢这种残破的美。
就像白纸沾染上墨点,清水中落入污垢,那种美好的事物被摧毁被破坏的感觉,相当美妙。
接着,思无涯看见了雨中那双眼睛。
今日明明无雨,那眼眸却仍是湿漉漉的模样。
哦,原来是她的瞳仁太过漆黑的原因,黑而亮,以至于莹莹如有水光。
眼睛是人身上很特别的存在,尤其对思无涯来说。
思无涯最恨别人看他眼睛,但同时,他却最喜欢,或者说最注意别人的眼睛。
伽月这双眼睛很漂亮,很合他的意。
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充满惊惧,朝他哀求,那一定无比美妙。如果能再满含泪水,就更完美了。
怕他惧他的人太多,大多都会惊恐的哭着求饶,他看得多了,已经有点麻木,人极度害怕时,性命攸关时,面目一般都不会太好看,要么丑陋之极,要么无趣至极。
很少有像她这种极具美感的。
如果再沾染点新鲜而鲜艳的血液,就更美了。
其实他都没对她怎么样呢,上回不过看了她一眼,就怕成那样。
可正因为没对她怎样,她的害怕与惊惧才显得更纯粹。
思无涯喜欢别人怕他,那种反过来掌控他人喜怒哀乐,掌控他人命运,生死的感觉,真令人沈迷啊。
久违的兴奋在思无涯身体中蠢蠢欲动。
伽月昂着头,脖颈绷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动不敢动。
银色的软鞭在她脸颊上轻轻滑动,像一条冷冰冰的小蛇在游动,刹那全身都僵住,脑中几乎无法思考。
“殿下谬,谬,谬赞。”伽月听见思无涯似乎在夸她是个美人,于是回了句。
声音微微发着抖,又低又绵,猫儿一般。
思无涯轻笑了下,宽容而愉悦的样子。
跟上回暴雨时坐在阴暗里冷漠暴怒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恢覆至他在外头时一贯笑容满面的样子。
思无涯很爱笑。
但如同他的外貌,也从不曾有人夸赞过他的笑容好看。
这是伽月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到思无涯。
人在眼前,再如何害怕,也终能看的清楚。
世人说起太子思无涯,第一印象永远是:天生金瞳,天生妖物。
再则便是杀人如麻,暴戾凶残,疯子怪物等诸如这类形容。
他的容貌反倒相对不被人提起。
但事实上,思无涯是极好看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伽月读书不多,看着眼前这张脸,能够想到的便只有这句诗。
眉是鸦羽黑,唇是点绛红,高鼻深眼窝,每一样都仿若画笔刻意描绘,只是肤色有些苍白,平添一股病弱之气。
人如玉,世无双,重点在于世无双上。
这样一张脸,随便放置哪个朝代,都该是惊艳绝绝的。
“你在看什么?”思无涯清风般的声音传来。
伽月下巴被擡起,眼中倒映出思无涯的面孔,避无可避。
太子有太子的规格排场,思无涯从不俭行,吃穿用度一切都用最好的,出行声势浩大,衣裳用天底下最好的锦缎,配饰皆是最名贵的珠宝玉石,通体无上的华丽贵气。
此际一身金线织就的日月星辰祥云袍,白玉冠,耳边两条垂绛上各辍一串东珠。
那东珠圆润饱满,散发出隐隐温润的光泽,映的思无涯面庞愈发如玉,令人不敢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