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思无涯出生在春天, 一个冬雪消融,万物覆苏,百花盛放的美好季节。
他从未过过生辰, 甚至在此之前,并不知晓他的生辰。
这日,思无涯拖着遍体嶙伤倒在床上,昏沈的蜷缩着。
外头起了风, 这夜气温忽降, 仿佛回到冬天,风吹的破败的窗棂呼呼作响。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孤寂的冷宫里忽然响起阵阵匆忙的脚步声,这声音不同于那些以前隐匿的危险突袭与恶作剧, 而是直冲而来,并没有任何的遮掩。
很快有人来到床前。
思无涯早已醒来,本能的警戒,然则头脑昏沈, 浑身无力,无法抵抗。
来人也显然不止一人, 其中有声音急切而惊惶。
“……小心些……不能有事……陛下等着……”
“动作快点……”
有人上前扶起他,不由分说架着出去。
思无涯头颅低垂, 脚步虚浮, 被架着出了冷宫, 一路急行,冷风吹来, 他打了个寒颤, 渐渐四周景色不再荒芜,巍峨宫殿雕梁画栋, 金碧辉煌。
他被扶进一间屋子,这样的夜晚里烧着火盆,房中温暖如春。
穿太医官服的人走过来,捋起思无涯的衣袖,思无涯昏沈中奋力挣扎,马上被人压制住手臂与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紧接着,手臂上传来疼痛。
这疼痛相比他平日里遭受的某些疼痛其实尚且不算什么,只是身体里某种东西流失的感觉很不好,如同溪水,汨汨不息的向外涌流。
思无涯还听见了类似水流的声音,潺潺流动。
他再醒来时,天还未亮。
他的手臂已经过简单的处理,手臂上包裹着纱布,洇出一团血迹,床前的地面上,残留几滴溅出来的血滴,颜色红润,看上去健康,充满生机。
外头传来说话声。
或许他看起来太过孱弱,丧失危害性,房中无人刻意留守。
思无涯缓慢起身,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到墙上的一方窗格前。
透过菱形的窗格,他看见外间坐着身着龙袍的皇帝,身周站着内侍,还有几名太医。
这时候的皇帝还正值壮年,却脸色灰白,精神不济,一只手撑着头,仿佛刚醒过来似的。
他的嘴唇异样的红。
太医在向他禀报什么,室内所有人神色凝重,越到最后,皇帝的脸色越差,末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扬手砸碎茶杯,面上怒不可遏,又气急败坏。
“最毒妇人心!”
“待朕找到她,定要剐了她。”
皇帝愤恨道。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太医开口道。
思无涯站在窗格边,沈默无声的听着他们的交谈,末了,走回床榻,重新躺上去。
他擡起手,看自己的手臂。
他的手臂苍白瘦弱,仿佛不堪一折,如今上面添了新伤,更显脆弱。
脚步声响起,走向内间,思无涯闭上眼睛,同先前一般沈睡。
“待他醒来,让他喝了这碗汤药,并服下这颗药,记住,务必看着他服下。”那人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内侍,顿了顿,又道,“之后送他回去。从今以后,派些人守在暗处,不可让他出事。”
“是。”
那是一颗褐色药丸。
留守的太医与侍卫虎视眈眈,他若拒绝,便会强灌。思无涯没有做多馀的事,顺从的服下。甚至也没有多问,看在他人眼里,倒显得识趣。
思无涯回到冷宫,仍睡着冰冷的床榻,吃着最差的食物,表面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说。”
深夜,王喜冒了出来,出现在思无涯面前。
“……就那日,听闻陛下在批阅奏折,本来好好的,忽然捂着胸口倒下……之后宫门紧闭,只有总管与几名太医在里头……如今陛下平安无事,据说是近日劳累过度……其他的,奴也打听不到了……”
王喜怕思无涯怪罪,思无涯却什么都未说,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走到院外,回头看了眼,只见思无涯缓缓抚摸着手臂,唇角扯了扯,仿佛在笑,或者说,想笑。
思无涯从未笑过。
在此之前,他不会笑。
时间缓缓流淌。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每月月底,思无涯再度被带到那间房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