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对他解释什么,仿佛根本无需向他解释。他只要像木头,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乖乖的服从,任人宰割就好。
鲜血自他身体里,以手臂为出口,汨汨流出。
在这之后,他会得到很好的诊治,喝下非常珍贵的汤药,以及吃下一颗药丸。
思无涯全都照做。
而自始自终,皇帝不曾露面,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第三个月时,从那间屋子出来后的第二日,思无涯第二次主动走出冷宫,独自来到皇帝所在的华丽宫殿。
这一次,他没有被阻拦。
上回扇他巴掌的那人,即梁总管,亲自出得殿来,看了他一眼,而后将他带进去。
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他的脸色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前两个月里突然的倒下与脸色灰白都不曾发生。
不过这几年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不再像二十多岁那般年轻。
皇帝居于高位,神情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天子的龙威,定定的盯着思无涯。
十岁的思无涯独自一人,站在殿中央。
一身衣服灰暗脏污,鞋子破了个洞,脸上带伤,披头散发,犹如走错地方的小乞丐。
但那双金色的眼睛,却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两人隔着宽阔的宫殿对视,彼此静默。
先开口的是思无涯。
没有人教过他礼仪与规矩,不知他从哪里学的,居然撩起衣服下摆,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皇儿叩见父皇。”
“父皇,听闻您身体不适。如今好些了么?”
思无涯尚未变声,声音尚带着孩童的稚气,因不常说话,嗓音微带磨砺钝滞感,语调亦不如常人流畅自然,然则却清晰明白。
不待他人反应,他紧接着说出第三句话。
“父皇,今日皇儿来见父皇,是有一事相求。”
“皇儿想做太子,父皇,可以吗?”
思无涯擡起头,朝御座上的皇帝露出一个笑容,说。
他的声音温顺而真诚,笑容天真而乖巧。
故事到这里,伽月手臂上的汗毛再一次竖起,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思无涯的语气与神态。
不知当时的皇帝是何反应,伽月则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
事实上,伽月已不止一次悚然,为那些皇宫角落里发生的荒诞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现在,这世上这大永王朝最大的秘密呼之欲出,即将拉开它最后一层帷幕。
伽月怔怔的看着思无涯。
微弱的烛火照着思无涯俊美的面孔,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竟仿佛仍残留着当初的那抹天真乖巧。
十岁的思无涯说完那番话,殿中一片死寂。
紧接着,皇帝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思无涯砸了过去,然后一把掀翻了御案,笔墨纸砚洒了满地。
“放肆!凭你也敢,也配!”
思无涯没有躲避,厚重的砚台砸在他的肩膀上,发出闷响,继而掉在地上。
他捡起砚台,恭敬的捧起,放在身前。
“父皇请息怒。”思无涯扬起面孔,仍是天真的表情,“皇儿是父皇的孩儿,为何不配?”
他稍稍歪头,笑容不减:“皇儿就想做太子,怎么办呢。”
“做不成太子,皇儿可能会死呢。”
思无涯的手中多了把匕首,一把非常普通,甚至并不怎么锋利的匕首。
殿中侍卫顿时唰的抽出配剑,顷刻间将思无涯围住,剑尖指向他。
皇帝猛的站起身,面色大变。
梁总管立刻大吼一声:“住手!”
思无涯面不改色,微微一笑。
他对周围的刀剑视而不见,只稍稍低头,将手中匕首压在手腕血管上。黑色的刀刃与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而触目惊心的对比。
金色的眼睛则始终看着皇帝。
“父皇,皇儿能做太子吗?”
侍卫们严阵以待,梁总管额上冒出冷汗,皇帝死死的盯着思无涯。
生与死的较量。
强与弱的对峙。
这或许是皇帝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
“有其母必有其子。”
“狼子野心,阴险狡诈,终有一日,朕必将你们……”
皇帝几乎咬牙切齿,面目克制的近乎扭曲,目中闪过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