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思红眉竟是亲自来送了。伽月见状,只得走出去。总不能让思红眉一直等着。
思红眉仍是宴席上那身装扮,未及梳洗,显然宴席一散,便去准备了汤水,之后亲自端送过来。
见出来的不是思无涯本人,她面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却没有再坚持。
“先前席上见你们公子吃的不多,想来是不惯这里的饮食。”思红眉柔柔笑着,“我特地炖了点中原的汤,清口解腻,晚上喝点有助安神睡眠。”
伽月接过食盘,道了声谢。
“……他,已经睡了吗?”思红眉朝屋里看了眼。
“殿下已更衣,躺下了。”伽月撒了个小小的谎言。
“今日也累了,是该早点睡。那我这便回去了。夜里风寒,有什么需要随时叫人。”思红眉殷殷叮嘱。
伽月一一应下来,也不敢耽搁太久,接着便转身回到房中。
思无涯已自己脱了衣裳,正在净手洗脸。
“殿下,汤还是热的,要喝点么?”
“赏你了。”
思无涯甚至看都没看那汤一眼,冷冷淡淡的说。
伽月只能放下食盘,与思无涯两人一起简单的洗过,之后吹灭灯烛,只留下一盏小夜灯,上床歇息。
“啧。”片刻后,思无涯啧了声,“还睡不睡?”
“……有点认床。”伽月停下翻身的动作,轻声道,“殿下不也没睡着吗?”
思无涯并不认床,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反正她在旁边就行。
“殿下不高兴吗?”
也许因在异地他乡,伽月忽然很有睡前交谈的欲望,忍不住开口道。
“孤该高兴?”思无涯嗓音平淡。
伽月想了想,说:“我以为殿下会很高兴。”
这场会面一切似乎既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
既没有剑拔弩张的质问,也没有热泪盈眶的认亲,说不清怎么回事,充斥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仿佛所有该有的应有的情绪都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唯一有着令人动容的,符合这种见面的“期待”感的勉强只有思红眉。其他人则似乎还不如伽月这种外人来的热情与关怀。
母子相见,就这样吗?
但转念想想,他们并非简单的母子关系,其中还夹杂着两个男女之间结局不怎么美好的爱恨纠葛,亦还关系着两个民族间的恩怨——当年鶓族与大永间大抵因为思红眉与皇帝的事而闹的并不算愉快。
而以思无涯的脾性,能一直保持“和气”与平静,其实已属不易,已与平常大不一样了。
他不大可能做出与人抱头痛哭的模样。
说起来,自认识以来,思无涯虽疯虽怪,却一直在各种事上都算是游刃有馀的,不曾显露过真正的失态。
如今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伽月擡头,在夜灯昏暗的光亮里打量思无涯的神情,试图看出点什么。
以她的经验来看,思无涯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坏。
“她好像还没走呢。”
伽月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隐约听见侍女的声音,应是在劝诫思红眉回去。
“怎么,心疼了?”思无涯拎起伽月的手臂,搭在自己腰间,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这话与“你站在哪一边”几乎无异,伽月越来越发现思无涯的占有欲还蛮强的,只不知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忽然受刺激,被激发了。
“……好啦好啦,是殿下的人。”伽月轻拍思无涯的腰,熟门熟路的表忠心。
思无涯几乎马上就被安抚下来,脸色好看了些,一手摩挲着伽月的耳朵,轻哼了声。
“小月亮总是这么容易心软。要么你出去陪陪她?”
伽月:……
“我什么都没说。睡吧睡吧,今天好累哦。”
伽月识趣而乖顺的闭嘴,不再言语,挨着思无涯,闭上眼睛。
今日的确折腾的也颇为疲累,很快,伽月便意识模糊,沈沈睡去。
思无涯也阖上双目,许久后,他睁开双眼。
屋外,轻轻的脚步声终于离开,渐渐远去。
思无涯金色的眼眸投向床头那晚已经冷却的汤水,凝目片刻,半晌,唇角扯出抹意味不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