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片刻,然后两人被一阵浪打翻,船身狠狠撞在刀疤背上,风浪后却再不见两人的踪迹。
空气好似静了下来。
“刀疤叔叔——”绫芜对着平静的湖面极怒极悲地吼叫起来,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水面也再没有泛起涟漪。
船上的孩子们无一人受伤。
胡骗子死了。
面貌凶狠却温柔礼貌的刀疤也死了。
说起来,明瑜和这人并没有过多交涉。关于他的故事,她是在绫芜那间小院办的简洁丧礼上听来的。
明瑜站在灵前,看着院子里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多垂着头来吊唁的百姓,他们说刀疤并不是月湖州的人。
他曾是个游历四方的流浪人,为了谋生曾干过些打家劫舍的错事,身上的疤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加之他面相凶狠,有人传他做过些算假命营生的勾当,因而给别人一种坏事做尽的感觉。
可他们不知的是,自打脸上有了那道疤后,他整个人幡然醒悟,自此从良,顶着一副凶面孔却救过多少人的命。
绫芜说他并无子嗣,她们这些孩子都是他沿途捡的,却也平平安安将其带大,所以在绫芜心里,他就是父亲。
人们喟叹,怎料那样一个凶狠之人会牺牲自己只为救没有血缘关系的孩童,又怎能知道那个信誓旦旦的胡神医却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密密的云层坠下小雨,细细地打在小院屋檐,打在月湖每个人封闭的心上。
谁在哭?为谁哭?
明瑜立在细雨里第一次看见这样多纷繁的情感,百感交织,一顶黑伞出现在她上方。无需多想便知是谁。
她并没擡头,反倒垂眸瞧着鞋尖,那里染上些泥。那一瞬间她好似头重脚轻,身旁的男人周身散发出一团危险的的迷雾,本欲逃开,雾却丝丝缕缕飘进她心里。
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这团雾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合作不代表信任,在得知祁怀晏同陆星离又见面后,她怎么差点忘了身旁这个男人本就是不被信任的。
对于明瑜而言,这场合作最盛大的意义是角逐,他和她,立场到底是对立还是同向,究竟谁能最先拨开那团隔在两人之间的雾,看到对方隐藏的真面目。
祁怀晏究竟是如何拥有现在的权势,如何和皇帝联手,目的是什么,和想要杀死她的陆星离......又有怎样的关联。
他不会伤害她,同样也回答对她说这些疑点。故而......她倏然擡眸,撞进他的星眸中。
“我们尽快取到各自需要的东西,然后分开得到各自想要的吧。”
这大抵是她最后一次来月湖。
明瑜攥着那张慎平交予她的“藏宝图”坐在月湖边的小山丘上发呆。月光与波纹并肩倒映在泛黄的纸上,无论看多久,那上面依然只有几个点。
“这怎么看?”她喃喃。
神绪被今天下午和祁怀晏的对峙扰的不堪其忧,索性一下子闭眼仰躺在身后的草地上,用那张纸覆住脸,偷得些清闲。
“我说你平素就是这副样子?”
明瑜一怔,来人却大咧咧地往她身旁一坐,女孩身上的香气巧妙地钻过地图绕进她鼻尖,明瑜也没好气道:“怎么,我换副和顺的样子你能把我们的钱还我吗?”
绫芜一撇嘴,漫不经心地扬眉,眼神却有些不自在:“花光了。”
她一下坐起来,“什么?那两大袋子,全花了?”
“哼,刀疤叔叔的葬礼.......”绫芜越说声音越小,最终还是垂下头,默默道:“对不起。”
明瑜被她难得的服软一楞,却是好奇道:“他不是你父亲,那些孩子也不是你亲兄弟,为何要做到这样?”
绫芜转身抱膝,用罕见的温柔语调说:“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唯一的亲人。准确来说......”她侧眸对她狡黠一笑:“我压根就不记得我曾经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呀。”
“什么意思?”
绫芜极坦然:“不记得生父,不记得故里,不记得曾经是什么身份,也不记得小时候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
这是......失忆了?明瑜起先觉得她又在说假话骗她,可对上她迷茫的眸色时却默默阖上嘴,那眼里对过去的惶恐并不像是说了假话。
她忽然想起连竹曾对她说,司喻也是个没有过去的人,是真正的失忆。
莫非这世上真有何物能叫人忘却某段记忆?
“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