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路线活络之辈和祁怀晏这样天南海北跑过的人也没听说过洛州,对于这座偃岚域北界高山也不曾亲眼见过,更无人知晓该怎么去。
见他们的反应,叶怀宁扬扬头,噙着笑道:“那正好,我将你们渡过河,再领你们到山脚下可好?”
“你不用逃命了?”
他的笑转瞬带上一丝苦意,“也不差这些时辰,想来只是去走一遭也不会发生什么。”
这条船的运载能力有限,若将他们所有人连同马驹都渡到对岸尚且要花些功夫。
明瑜在第三趟往返上,舟小而精致,想必叶怀宁家不是寻常人家。
船至河中央,难得没有连竹在耳边结巴又话痨的模样,船桨荡过一条条水波,这条河虽宽,水流托着船却稳而缓。想必昨夜是少年过于焦躁才不慎翻了船的。
夏日的微光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有些耀眼,明瑜玉手轻置于额顶,堪堪遮住不加掩饰的日光,喘息间却闻到一丝不寻常的香气。
她多吸了吸,凝神肖想,不多时便觉出是何物。恰是一味独特的安神香囊,还是被水浸透后有芽萌发之兆独有的靡丽木质气。
目光循着香气寻找香囊来源,最终落在叶怀宁腰际。水迹干涸后的污渍布满在浅色衣袍上,腰后还沾着些杂草,而腰间歪斜着坠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香囊。
明瑜伸出腰肢,往前探着嗅了嗅,这一举动却被摇浆时自然向后靠的叶怀宁误解。少年白皙的脸上飞上两团红晕,身板别扭地往前僵硬的放正。嗓子不自觉轻咳时还记得用衣袖掩住唇。
“怎么了?”明瑜见他忽然此举,倒令那阵香气消散了。
少年尴尬地吐出些气音,问道:“怀宁不知该不该问......”
“嗯?”明瑜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吸引了注意,“问吧。”
“你们去那座山,该不会是想进偃岚域?”叶怀宁试探道,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柔和的话音微浮,带有些惧意。
见她没有否认,他又问道:“这......其实我见过人进去,却没见有人出来过。
“那又如何?”她不以为意,手肘倚在船只边缘,指尖轻轻透过水流,感受河水冰凉的触感,却有一丝麻木。
“你们不怕吗?”叶怀宁被她毫不在乎的样子震惊,于他而言,偃岚域是最凶险可怕之地,怀宁平生最不理解的便是不安于现状,非要去寻刺激的人,他以为这群人便是这样闲来无事去求险的。
明瑜淡淡轻声:“不知道。”眸色淡的快要融进澄澈至白的水。
她转念,又问道:“叶怀宁,你说你父亲被关入狱,你还有时刻被请去见公主的风险。即便能逃过这些,你离开洛州,今后如何生活,会面临多少危机......你又怕吗?”
少年沈寂下来,不知该如何回应明瑜,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瞧你的衣着打扮,前十来年应是没经历过什么波折。倘若你真孤身一人颠沛流离,你可有想过该如何应对吗?想必没有吧。”她手托在下颌,呆呆地望着闪烁着光点的水面,在渐近岸边时,明瑜又说:“你肯送我们渡河,甚至还主动愿意送我们到山脚下,我想......或许你是不愿意顺从母亲的话去逃避的吧。”
叶怀宁感到脚下的船轻微颠簸,再一转眼明瑜已经捏着裙角走下了岸。眸色微怔,他一瞬间明白了明瑜那句看似无意的话。
他的确不愿意抛下爹娘一个人逃走。
眼前站着的几个神态打扮各异的人,瞧着好似和他记忆里那些只为寻求心里刺激而去偃岚域的人......大相径庭。
明瑜自从下了船便觉得隐隐不安,她站在河岸这一面环视四方,却发现城门并不在河对岸附近。问过才知道,原来进入河的这边便已经身处洛州城内了,这条河便是天然的城门。
怪不得她询问有无绕过洛州直接上山的路径时,才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现下往城中楼阁繁盛处望去,的确不见何大动静,或许是她们身处僻境的缘故,只有待她们一会进入城中央才好细看。
明瑜探问自己内心,她并非对此事无感,若那伤患不是公主,她倒是极乐意去看诊试探一番。可无论是出于她内心的挣扎还是出于对她们一行人路途的顾虑,她都不敢将那点零星好奇展现在青天白日之下。
且,这嘉宁公主与皇帝素来交好,在先皇一众子嗣里算是亲近,祁怀晏同皇帝之间的交易,这位公主殿下或许并非全然不知。明瑜则更加不敢在嘉宁眼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