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身上沾起的泥,直起身子打量着这间府院。
眼前的景象与梦境逐渐重合,刚向前迈了一步,觉得鞋袜里似乎混入一颗小石子,硌的极是不适,调试时下意识扶上那石筑的围墙,却倏然一怔。
视线顺着手触及之处上望,墙头幽幽生着一株脆弱的小花,野花生长之处,很熟悉。
梦中的小女孩就坐在那,面朝对面的司府,双腿跨在另一侧恣意摇晃。
然后被这座院的女婢唤住,女孩回眸……
小时候的绫芜,常常坐在那里。
望着对面的司府,亦或是望着对面府中的某人。
而现今二十有馀的绫芜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里,双唇紧闭了良久都未发声。
记忆被疯狂拉扯,梦境与现实似乎不断融合,直到生生将她紧锁着十馀年的往事撕开一条口子,扯得她心疼。
绫芜决定离开这围墙。
顺着石子路再往前走,来到主厅。主厅已荒,她透过蒙上灰的门框往里望,看见几只箱子。成堆集中放在一处的大箱子里不知放了什么,看着却实在有些新。
她没有管它们,这些显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里,看见的时候没有掀起一丝一毫波动。
这院子比司府还要烧得难堪些,有些地方甚至分辨不出曾经是做何用处。但绫芜却蓦然凭借直觉沿石子路来到一间屋前。
这屋子小些,瞧周围的装潢大抵是后院某人的闺房。
这盏门尚且完好,推开时带有零星陈木的颤声。绫芜迈入房间的一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悲伤。
不是对任何人,是对她自己。
像是一间寝房,床四面的床柱歪斜地支在角落,家具已完全辨不出是何物,她却发现在床尾处有一个陈旧的物件,一个本子。
绫芜心下好奇,直觉叫她上前捡起。本子早已泛黄,被火烧去大半,残页也被潮气烘地生了霉滋。
少女仔细翻阅着手中勉强称之为日记薄的纸张,幸存的纸页上仍能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可待她看清字句时,她的泪早在不觉间掉落在纸上。
泪水晕开在字迹上,愈发朦胧。
尚在牢狱中的明瑜焦急地原地打转,祁怀晏和绫芜皆不知所踪,而那贪婪的巡抚此时兴许正是在去缉拿绫芜的路上。
可她不明白,这一切究竟……
转眼,她耳边传来一阵轰鸣。
连竹擡腿猛地踢向锁链,看守官兵欲上前阻止,连竹又是一脚踢过去,锁链和侍卫皆抖了三抖。
明瑜瞪大眼,显然没料到事儿还能这样办。
那戴高帽的侍卫一脸不屑,往前迈的步子却倏然停下,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她侧头望去,司喻不耐烦地收起那柄带着冷刃的折扇,似乎对于武器用在这种人身上很无奈。
“砰——”
监牢的锁应声落地,连带着铁门都被连竹踹坏了大半。
“厉害。”司喻毫不敷衍地随口夸赞道。
连竹点头示意,他在玄寂司向来以力大无穷着称。虽人瞧着消瘦又文弱,实则力气比那看着粗犷的黑胡子还要大。
明瑜无奈看着他们,说:“那钥匙就在侍卫腰上,何苦费这么大劲去踢呢。”
话虽如此,她心里默默将此举印在心里,事后总是翻出来大加赞誉。
连竹,果然有两下子!
他们三人不知小官吏口中的“那里”是哪里,逃出牢门时随手拉过一个动身前去的侍卫,连竹一把将掉队的侍卫拉至墙角,细细拷问道:
“巡抚大人去哪了?”
侍卫不明情况,事态紧急,他顾下意识说:“旧屋啊。”
“旧屋是哪里?”明瑜追问。
侍卫这才看清眼前几人是谁,他一脸警惕不愿再予以答覆。
恰时,一道悬着倒刺的青鞭直中他的小腿,青刺一寸寸钩住官吏裤脚,带着刺破血肉的闷音。
见连竹眼中扬起狠意,明瑜再度追问:“巡抚在哪?”
“司……司府,那个废宅。”官吏疼得倒吸一口气,最终在连竹收鞭时疼得昏了过去。
这两字一出,明瑜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们一路疾跑,在心里默念希望那丫头不是绫芜。
又希望,她先前所联想的一切都是错的。
司喻丶司府丶青州……以及绫芜,希望这之间都是偶然。
所谓欲速则不达,她在前方不远处的河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