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年回家时,已到傍晚。
陈老师在堂屋苦练书法,临的是魏碑名帖《张猛龙碑》,两鬓染霜,看着挺沧桑。 杨裁缝正在做饭,闻一鼻子就知道,是她老人家的拿手好饭臊子面。 “爸,写字呐?” “……” “妈,做饭呐?” “……” 哟嚯,行啊,都学会冷战了。 碰了两个软钉子,陈春年却浑不在意,袖子一卷,直接下手帮老妈做饭。 “妈,眼看着快要过年了,让我姐回来吧。” 他一边剥蒜,一边笑嘻嘻的说道:“翻年她都二十四岁了,老姑娘了,得赶紧让她回来找对象。” 杨蕙兰同志冷着脸:“你呢?” 陈春年哈哈一笑,打算蒙混过关,却被老妈一脚丫子踹在屁股上:“滚!” 陈春年当然不滚,继续剥蒜,洗胡萝卜,切洋芋丁丁,当当当当,乱刀快麻,挥洒自如。 结果,直接把老妈给看哭了。 看看,你看看,可怜的娃,14岁就去插队干农活儿,还得自己做饭,瞧这切菜的手艺,估计苦水镇公社几个大队的白菜萝卜,都让我娃一个人切了吧…… “陈建平你还不来端饭,磨磨蹭蹭干嘛呢?等着让人给你喂吗?” 老妈吼一嗓子,陈老师立刻走出堂屋,像个受伤的npc来到厨房门口。 “饭还没熟啊。”陈老师摇摇头。 “饭没熟不能先端酱醋瓶子咸菜碟子辣椒油?”杨裁缝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写写写,整天就知道写字,能当饭吃吗?” “儿子儿子你不管,女儿女儿你不管。” “陈建平,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还是你给忘了?” “……” 陈老师故作镇静,淡淡说道:“今天不是腊月初七,陈雪晴的生日嘛。” 杨裁缝终于失控了。 她‘当’一声撂下擀面杖,捂着脸失声痛哭:“你还知道今天腊月初七啊?你还知道今天是我雪晴的生日啊?” 陈老师沉默一下,刚要说话,突然瞥见陈春年在厨房,鬼迷日眼的,看着就来气。 他立刻黑了脸,祸水东引:“陈春年,你个孽障还知道回家啊?” 陈春年:“……” 我招谁惹谁了? 他手底下切细长面,嘴上却笑道:“爸,我妈说你不管我姐的死活,把她送乡下老家去放羊,眼看都二十四岁了,再不结婚都成老姑娘了。” 于是,陈老师被杨裁缝降维打击,当场镇压,灰溜溜回堂屋去了…… …… 吃过姐姐陈雪晴的长寿面,老爸老妈的心情不好,一个躺炕上看书,一个在踩缝纫机。 老两口时不时的长吁短叹,泪水涟涟,看着挺难受。 陈春年主动刷锅洗碗,快手快脚的收拾完厨房,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卤肥肠。 第一道工序,自然是先用清水浸泡、清洗,初步清理掉肥肠上的油脂和脏东西。 接着,便要用特殊手法处理几遍。 比如,可以采用明矾加食醋,或者用包谷面、干净的黄土、食用碱加粗盐加陈醋、淘米水、酸菜水这几样搓洗,效果都不错。 陈春年有自己的绝招,那就是先用干净的黄土搓揉几遍,再用清水淘洗三遍。 而后,清水中加入食用碱、粗盐和陈醋,浸泡二十几分钟后洗净,换清水。 然后,往清水里倒入适量白醋,撒一小包橘子粉,丢几片薄荷,进行焯水前的最后一道工序:除腥。 如此处理的肠肚下水,不但没有脏臭味儿,反而会在焯水后出现一丝淡淡的清香 接下来,他才开始准备卤料包。 八角,桂皮,花椒,干姜,陈皮,焦枣,草蔻,草果,丁香,小茴香,冰糖,零零总总二十四样。 其中有七八样,必须要煸炒出香气才能入味…… 陈春年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堂屋里,正在看书的陈老师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放下手中的《张猛龙碑》,皱眉问道:“蕙兰,那孽障在厨房干什么?” “洗猪大肠。” “啊?” “听他说,要卤一些猪大肠,明天挑去街上卖……” ‘嘭’的一声闷响,陈老师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混账东西!” 儿子没出息,女儿没出息。 自从他们回城后,不学无术,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二十三四的人了还没对象没工作,这已经让他羞恼难当。 如今,女儿还在老家放羊,儿子更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