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馆子

到镇上的国营饭店吃上一顿好的，无疑是过了一个劳累季的村民和知青们犒劳自己的最佳选择。

平时自己家里做饭，必须得精细地规划算计着馀下的粮食过日子：油不敢多放一滴，盐粒也只敢数着放，味道好不好吃不要紧，只要不让家里断了粮就行。

但是国营饭店不同，它有国家定期分配下来的物资，这里的菜都是足价足量的，完全不会出现短斤少两的情况，这还不说，做菜的大师傅有时候还会在菜里面放板油，这板油就算是炒了青菜出来，也是香喷喷，油汪汪的；吃在嘴里，美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到国营饭店吃一顿饭确实享受，但也确实奢侈，在这里买餐的时候不仅要交粮票，还要给钱，饭店里的菜价都是一毛起步，贵的甚至上了一块，所以一般情况下，一年到头能来吃个两三次的人家就是不得了的，有些省钱夥食抠搜的人家，几年都不会来饭店一次。

三人走进饭店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过了饭点，大厅里面只零散地坐了两桌人。

在饭店里点餐，先要交了粮票和钱，再拿着取餐票去窗口拿饭菜。

苏洁雅拿了菜单，擡头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周云祁喝口水，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苏洁雅，语气温和地说道：“我随便，你和小波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先去上个厕所。”

然后，他从包袱里掏出几张票据递给苏洁雅，说道：“这是粮票。”

苏洁雅接过，她看着周云祁，点点头：“你去吧。”

周云祁走了出去。

接着，苏洁雅侧着身子，把菜单放到小波面前，低着头问道：“小波，想吃什么？”

母子俩选了一盘炸饼，一盆青菜面疙瘩汤，再加上了一个红烧肉。

苏洁雅去付钱，一共花了一块四毛钱和两张票。

几张钱票就换回了这么一张取餐票，苏洁雅心里隐隐有点觉得不值得，但更多的，是对美食的期待。

周云祁走出了饭店门，却并没有向厕所走去，而是迈着双腿飞快地跑着，奔向黑市。

一路上，他用手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包袱。

路程并不远，周云祁气喘吁吁地停在书摊子面前，对摊主直接指着那本册子，说道：“这个，我要了。”

然后就打开包袱，拿出装钱的小布包，准备掏钱。

摊主一头雾水，他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周云祁怎么也长得不像个知识分子的样子，书摊老板很疑惑，他买这册子干什么？

老板还是有点良心，怕眼前这人是不因为识字找错了书，便试探性的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看差眼了，你再确认一下，你要买的书真的是这本吗？”

摊主这样一问，周云祁也迟疑了。

周云祁不识字，他只记得苏洁雅当时拿在手上的那本册子的模样，他是凭着记忆中的印象找到这本册子的，但不排除他会有记错的可能。

“这本书多少钱？”周云祁问道。

摊主果断地说：“二十块，一分钱都不能少。”

这个价格，让周云祁心里确认了七八分，但这毕竟是笔大数目花销，为了更进一步确保，他再问道：“你这里还有其他卖这个价格的书吗？”

摊主忙不叠地摇摇头：“这位大哥，你说什么呢，我这摊子虽然开在黑市里，但做的是明码标价的正经生意。”

要是他敢把普通的书标上二十块钱这样的价格，那他要么去喝西北风，要么摊子都要被人给砸烂了。

“大哥，你要不看看其他书？”摊主喝了一大口浓茶，说道：“你放心，其他这些书都是分儿毛儿的，价格不高。”

可他没想到，周云祁直接就把两张十块钱递到了他的面前，平淡地说：“那就是这本了。”

摊主接过钱，他边拿出个纸袋子给书装袋,边说道：“大哥，你家里是有姊妹想要参加高考？”

高考？

周云祁明白过来，原来这本书是关于高考的。

霎时间，周云祁心里有些道不明的堵塞。

他摇摇头：“不是，我没有姊妹。”

“那你这是？”摊主有些纳闷，再怎么大方慷慨的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花掉二十块钱吧？

“哦，我知道了。”书摊老板恍然大悟，说道：“这是别人让你代买的吧。”

周云祁摇摇头，他伸手接过老板的纸袋子，态度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