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酥酥 [v]
细布缠满沈溯整个肩背乃至双臂,及至他腰间及手腕处。
只见他背上及手臂上的细布无不被血水渗红,他外裳之所以干净不再如昨日那般透着血水,不过是由着这层层细布阻隔了伤口渗出的血水罢了。
他的伤口,根本丁点未有愈合。
他认为不妨事的小伤,在姜芙眼中却是触目惊心。
都伤成这样了,如何还能是小伤?
姜芙心疼得当即红了眼圈,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缠绕在他肩上臂上的细布。
她动作极轻,然而沈溯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用力扣住了自己的膝头,腰背绷直得如同被紧绷的弓弦,尤其姜芙的手绕过他面前时,他更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了起来。
姜芙自是感觉的出来他的不自在,知他是局促,也觉是自己不娴熟的动作扯疼了他的伤口,不由心疼地问:“很疼对不对?”
沈溯僵硬且用力地摇摇头,“不丶不疼。”
细布缓缓解开,先是沈溯肩头数道伤映入姜芙眼中。
深可见肩骨,虽未流脓,却能清楚地瞧见皮肤下腥红的血肉。
不仅如此,这数道新伤下还有无数道已经愈合但疤痕明显凸起的旧伤,然而即便是这些旧伤,也粗细不一,新旧程度也不一,显然是不同时候留下的。
亦能清晰地看得出,那些旧伤无一不是未能得到好好照料,否则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疤痕。
姜芙的手微微发颤。
而愈随细布往下解开,他背上的伤露出更多,姜芙的手颤得便愈发厉害。
只见他整个肩背无一完肤,新伤旧伤纵横交错,或轻或重或粗或细,根本辨不出哪一道伤是最初留下的,又是何时留下的,便是他双臂上,也都是如此。
姜芙知道他伤得不轻,可她不知他竟伤得如此之重。
她以为他不过是这一次的伤而已,她丝毫不知他背上竟是这般多的伤。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些旧伤,他是何时受的?是他被平阳侯府扔弃开始?还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受了?
若是如此,那时候的他才几岁?
若是如此,又是何人对年幼的他下得了如此狠手?
若是从前,便也罢了,可他如今已经长成了足以顶天立地的郎君,又为何不反抗?
为何非要生生受着这一道道鞭笞!?
而此时的沈溯,双手将他一双膝头抓紧得修剪得平整的指甲都隔着裤子嵌进了皮肉里。
他绷直的身子在隐隐颤抖。
他因他曝露在姜芙眼前的背而心生痛苦。
他双目紧闭,头垂得极低,心中的羞愧感令他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躲藏起来,不让姜芙看见。
他虽未见过他背上的伤,可他知晓,必是丑陋至极。
就像他存在于这世上一样,即便生来这世上,也只配活在深渊里。
因为肮脏。
姜娘子想必是被他背上的伤骇住了,否则便不会这般久久不说话,亦久久没有为他上药。
他方才就该果断离开,不该让姜娘子看到他背上的伤的。
沈溯这般痛苦地想,缓缓睁开因羞愧而紧闭起的眼,正要伸手将搁在跟前的衣服拿起来穿上时,忽有什么落到他背上来。
是水滴。
带着温热。
沈溯怔怔。
那水点子则是一颗接一颗落到他背上,砸到他伤口里。
温热到近乎滚烫。
他心一慌,着急忙慌地转过身来。
只见姜芙眼圈通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泪水如珠,无声落下,大滴大滴。
沈溯慌了神,不知所措。
却见姜芙的视线自他面上移开,落到他双臂上来。
他坚实的双臂亦如他背上一般,自肩膀至臂弯再至手腕,伤痕遍布,尤为臂弯及手腕处最甚,旧伤上叠着新伤,以致那一道又一道伤疤有如一条条肉疙瘩般,颜色亦深亦浅,扭曲又丑陋。
然而即便未有细看,也能看得出来他小臂上的伤与他背上的伤不一样。
他背上的伤是被鞭笞而留下的,而他小臂上的伤,却是被锋利的器物划开的。
唯有利器,才能将伤口割得如此平整。
更甚者是,他小臂上的道道新伤皆是划在已然愈合的旧伤上。
他小臂上的伤,比他背上的伤更多,更甚,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