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让似乎没有来的时候那样轻松了，他总是沈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又像是在担忧什么事情的发生，其实这事，王宝钏不问，也是能猜得到的。

季勉从他这里得到了黄绸血书，龙纹金令，认定了他就是大殿下。

也难怪此前到来西戈城的时候，王宝钏数次问他赴往战场的原因，他都不肯说。

他父亲新丧，定然是告知了他薛平贵真正的身份，让他带着信物来保护薛平贵的，甚至想让他帮助薛平贵回到皇宫，当上太子。

可是，他亲眼所见了，薛平贵是一个那样的人，他又是多清正的一个人，明知道二殿下无心朝政，又怎么会放心把一个虚伪无耻的人推进权力的中心，甚至将整个大季朝都交给他呢。

在西凉营中之时，二殿下误会了他的身份，他彼时不解释，可能还是顾忌了凌霄，保护二殿下和薛平贵的安全，但是后来回到西函城，他明明有机会可以说出真相的，让二殿下和薛平贵兄弟相认，好好的团聚，可是他没有，他在害怕，怕那样一个人，将来如何担得起大位。

为了让他心情好一点，一路上王宝钏有时候会同他说笑，问及他从前游历江湖的一些趣事，薛让虽然每次都会绘声绘色的同她讲，但每每说完之后，都会陷入更深的愁苦中，自己一个人呆坐上老半天。

入京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们驻马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野湖边，点燃了篝火。

黄骠马不需要人照顾，自己吃着草，喝着水，距离京中越近，它吃起草来都香甜了很多，王宝钏用隼哨唤来了飞儿，用刚刚打到的野兔子肉喂它。薛让则坐在火堆旁边，烤着兔子，看着红彤彤的火堆，时不时擡眼望一下隐匿在夜色之中的大季都城。

王宝钏沈了沈眼眸，慢慢的挪了过去，终于开口同他说起了这个话题。

“你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和我讲过，说我们大季朝的老皇爷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但一直无子，后来，老皇爷纳了贵妃刘氏，皇后娘娘同刘氏同时有孕，皇后分娩，母子俱亡，而刘氏则诞下了二殿下季勉”

“后来，老皇爷查清楚了真相，原来是皇后娘娘遭到了刘氏迫害，皇后娘娘临终之时，托人将大殿下送出了宫，刘氏被废，处以死刑，二殿下则由老皇爷亲自抚养。但是大殿下流落民间，老皇爷苦寻多年无果，直到二殿下为了不当太子，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儿”

“我虽然不知道，二殿下为什么突然和你称兄道弟，也不知道他所谓的皇绸血书，和龙纹金令你是怎么得来的，但是我能猜得到，你那个虚伪无耻的弟弟薛平贵，才是真正的大殿下，对吗？你这几日愁苦也都是因为觉着他担不了大任，是不是？”

薛让惊讶的看向了她，“这么覆杂的事情，三小姐居然能猜得到？当真是冰雪聪明”

她也不是猜到的，而是根据上一世薛平贵登基的结局反推的。

但是此刻，王宝钏也只能笑了笑，迎合了他的赞美，“其实没有多覆杂啊，你也用不着这么苦恼，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西戈的那一天吗？，你独往鸢宁谷口，迎战凌霄，我问你，你父亲新丧，不宜动武，你说国难当前，旁馀次之。国家大事，孝礼都可次之，更何况是其他”

“我知晓，所以我并没有同二殿下明说，但，保季朝江山社稷政治清明是国家大事，保季朝皇室血脉认祖归宗同样也是国家大事，奈何……”

“你奈何什么啊，自古以来，忠孝都不能两全，更何况是忠义”王宝钏细细的分析道，“若是季朝皇族还有其他的后继之人也便罢了，可偏偏那个二殿下只想着和傅容清在一处，根本无心朝政，薛平贵不仅虚伪无耻，还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若让他入主东宫，就是个天大的祸患”

“说不定平贵他只是一时……”

“你就不要再为他找理由了，也没有必要因此而苦恼，你若是觉着他能变好，那你就等他变好了再把他的身份告诉旁人，也迟不了多少时日，若是你变不好了，那你就将此事告知我爹爹，让我爹来定夺，现下朝堂里，老皇爷还在，老皇爷也不是什么昏聩之人，必不会拿季朝江山来开玩笑的”

上一世是因为过了十八年，老皇爷病入膏肓，所以薛平贵的身份一经确定，他就登基了。

可是现在，老皇爷还有十八年的光景，即便知道了薛平贵是大殿下，我再让爹爹将薛平贵所作所为告诉老皇爷，立储之事，老皇爷一定会慎重考量的，毕竟杰宴之上，爹爹也见过薛平贵了，他也觉着他不是什么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