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喇嘛重新低下头,看着火塘里渐渐塌下去的牛粪饼,饼的边缘已经烧成了白灰,中间却还透着点红。
“额……”
老喇嘛抬手,用袖口蹭了蹭鼻尖,那里冻得发红,沾着点烟灰,蹭过之后,灰没掉,反而嵌得更深了,他说
“是有这么个村子。”
铜壶里的热水翻了个浪,热气顶得壶盖轻轻动了动,发出咔哒一声。
老喇嘛的声音又低了些,他说。
“不过,那个地方很远。”
火塘里的牛粪饼又塌了一块,露出底下暗红的火芯。
葵青的手从香炉边收回来,他终于转过头,目光掠过跳动的火苗,落在老喇嘛脸上。
“你们这庙里只有你一个人?”
老喇嘛又开始转他的经筒,他抬眼,目光从葵青脸上滑过,又赶紧落回火塘。
“当然不是,强巴白玛林有大大小小僧人三十六个。”
三十六。
这个数字从他嘴里出来,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又重得让客堂里的空气都沉了沉。
吴小姐的目光动了动,落在老喇嘛的僧袍上,那暗红的颜色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陈年的血。
葵青看着老喇嘛,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其他人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堂,梁上的蛛网在风里轻轻晃。
“为什么我一个都没看到。”
老喇嘛伸手往火塘里添了块牛粪饼,说。
“他们到周边村子行脚宏法去了。”
行脚宏法。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带着点飘忽的意味,像远处山尖的雪,看着实在,却摸不着。
葵青的目光还在老喇嘛脸上,问。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喇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刚才添牛粪饼被火燎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望向门外漫天的风雪,眼神空落落的,像丢了魂。
“他们已经出去很久了。”
他的声音里添了点东西,说不清是叹还是怕。
“外面风雪那么大,回来的时间不确定。”
“可能几天,也可能十天半个月。”
老喇嘛的转经筒停了,再也没转起来,他就那么握着。
或许,他自己也觉得惭愧,其他僧人在外面顶风冒雪,行脚弘法。
而他,这个强巴白玛林最德高望重的堪布,却一直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客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火塘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声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