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猎户家唯一清醒着的小孩,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
不过跟热炕差不多高的男孩只是在茅屋里小声哭,哭着喊着爹和娘。
爹,娘。
如果这个小男孩没有了爹娘,
就会变成孤儿。
会变成和他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白檀再清楚不过了。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想法,
好像只是本能地不希望有人会和他一样,得长久地体味这种难过的寂寞。
他为自己想要背弃承诺的想法感到羞耻和愧疚。
受内心那股无由的热意驱使,他只悄悄使了灵力逼出这对夫妇体内的秽气,而后,独自一人回山,继续他的修行。
似乎是因了大人的暴毙,雨山秽气激增,他尚不能周全应对这些过于膨胀的脏东西,而为了防止像这猎户类似的事情发生,他琢磨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将近一个月,他连续动用小手段,吓走了进山的每一个人。
深山里是秽气活跃的区域,只要这些人不要轻易进来,就没那么容易感染。
他在雨山和青云城的边界处花大力气封了结界,能把山中秽气尽量留在里头,
既是方便他清剿,也护了城中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
雨山糟糕的名声就这样传了出去。
雨山成了“鬼山”,
山中多了一条传说中的千年邪祟“妖龙”。
他确切意识到自己就是那条妖龙,已经是他化名乌先生,在青云城义庄落脚的时候了。
那时他绞杀秽气终于可以算驾轻就熟,有了足够的把握能够保障雨山的正常情况,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暗暗动念,想试着……也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也许能交到朋友。
就像他经常在山脚时远远瞧见的,会约着一起在晒谷场玩的小孩。
他也会有见到面能够打招呼,可以笑着聊天,相约做许多事情的朋友。
很可惜,这些都只是“他以为”。
其实进入城镇生活,
除了凸显出他是个与世隔绝很久的孤僻异类之外,
没有很多别的意义。
他太笨了。
大概是……从没有真的与人相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语气更是结结巴巴。
更何况他还有一双古怪的绿眼睛,不得不戴着遮住脸的面具,只有黑色的衣服穿。
他在心底斟酌这么久才鼓起勇气做出的尝试,
到底是不合时宜。
甚至,他此刻已经是“雨山妖龙”了。
更没道理还能做个普通人,还能交到朋友。
他原本是死心了的。
直到……直到遇见……双双……
双双。
他没想到,在雨山已经成为鬼山之后,还会有人时常进山,甚至在山里搭建了自己的小院。
她也是那场黑色疫病之后,唯一一个还会向山神祈福的人。
他漫山布下的阵法,恰好能将她祈求的声音传到他这里。
他想,他应该要负起责任的。
哪怕他其实只是因为和那位修行者的承诺而选择守护雨山和青云城,但他大概……也还是能算半个山神的吧?
她这么真诚地信赖着雨山,信赖着雨山山神,
他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久而久之,那个小院,变成了他在雨山最喜欢的地方。
在这一片茫茫山间,到处都是惧怕他的生灵和随时有可能反扑的妖秽,
只有这间小院,像乌压压林木里唯一一小块温暖明亮的梦境。
那里有那些在他身边从来活不过几天的漂亮花草,
还有她。
他喜欢看她侍弄那些柔软美丽的花草,喜欢她完成采摘回到小院时一身狼狈却又笑得欣喜的模样,也喜欢她时不时因为成果不顺而流露的懊恼。
她会自言自语地打扫卫生,会和那些盆景花草还有她的纸傀儡说话,也会留些奇怪的吃食给山里的小动物。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偷看对方实在是冒犯又失礼,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每天都见见她,他只想确保她的小院是安全的,不会受妖秽袭扰,希望她能一直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