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男人扑过来的瞬间,栖月便想通了一切。
手眼通天的陆大人,真的需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天牢深处,向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套话吗?未免太小瞧陆大人,也太高估自己。或许连缚住男人手腕的绳索松开,都在陆恂的算计之内。他真正要试探的人,是她。以她的性命为饵。等兜帽被揭开,男人看清她面孔时会不会朝她动手。看她是否与朝前余孽相关。他一定隐蔽在某个角落,盯着天牢的一切。若果男人有丝毫的犹豫,或许今日箭矢射过来时,击穿的就不止只有男人的脖颈。栖月感到遍体生寒。她想要叫喊,然而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想要离开,然而僵硬的双腿使她难以挪动。她是如此无能又无力。被动承受来自陆恂所有的恶意与揣测。对此,陆恂沉默以对。是因她的质问而感到羞愧吗?不是的,不会的。高高在上的陆大人,此刻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带着惯常的压迫与威慑。栖月回视过去,“陆大人又何必救我?既然怀疑我是前朝余孽,不如方才一箭射死了事。作甚大费周章?看着我胆战心惊的像个小丑一样,照着大人您安排的剧本表演,到头来却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很有趣是不是?”陆恂的脸沉了下来。栖月却觉得心中那股戾气非但没消下去,反而在她心底疯狂滋长,让她言语开始变得尖锐:“从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您就要我死,我已经尽量在忘了,我不想每日活在厌恶消极的情绪中,我以为现在我们至少是能够合作的伙伴,我是信任您的,到头来却是自不量力。”栖月适应能力一向很强。这世上少人爱她,她便自己爱自己。努力活着,活得更好。她也不想一直陷在厌恶的情绪中,无可奈何地与一个厌恶恐惧的男人生活,是对自己的残忍。她似一株藤蔓,柔韧地弯下去,配合陆恂折成一个适应他的弧度。可是她忘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会对蝼蚁产生同理心吗?不会的。她的性命,于他无足轻重。天牢里的一切,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和鲜血,不过一次对她的小测验罢了。栖月的眼眶发红,并不是掉眼泪,而是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平和愤怒,胸口起伏间,只剩下一股意气激荡。她越想压抑,那浪潮却越在心间翻涌,“陆恂,有的人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你生来什么都有,你太傲慢。”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或许在她潜意识里,陆恂是不一样的。尽管他那般看不起她,鄙夷她,可他明媒正娶,给了她世子夫人的身份。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秘密和羁绊。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然而事实是,陆恂只是比其他人更狠心而已。“一年之约,我会好好履行。陆大人,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别再试探我了。我不值钱的。” 她敛眉垂眸,声音很轻,说完就要抬步往外走,这里的气味真的快要叫她吐了。陆恂却握住了她的胳膊,似铁钳一般用力,让她感觉到隐隐的痛楚。栖月不得不回眸,看见陆恂青筋隐现的脖颈,紧绷的喉结,和拉平了唇线的薄唇。“三年前我追踪前朝势力,就在围剿前夕,忽然之间线索全断,”没有起伏的声线,沉而缓,落在人身上却带着重量,“那时候,我娶了你。”“王充作乱,我带你去了幽州。整整三年,京都风平浪静。”陆恂的面容覆上一层阴影,低垂的眼脸下是一片晦暗难明,“直到你我回京。”“那股势力卷土重来,且是用挟持你来要挟我。”“三年空白,一切巧合,姜栖月,你若是我,你敢信吗?”栖月眼睫颤了颤。他们拥有同一个秘密,面对的世界却天差地别。相信她,放任她,如果她真是前朝余党,那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险境,或许在某时某刻,她会在背后捅出致命一刀。栖月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没有应声。陆恂接着道,“你说我大费周章,没错。我不敢信你,却又想要信你。你说,我该如何做?”栖月面无表情道,“试探。”陆大人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口才真好。原来试探和怀疑,都能说得这般清晰脱俗,身不由己。她若是不领情,感恩戴德,却是对不起这份“信任”了。陆恂身量甚高,目光落在她用力的手掌上,放缓了语气,“我并不知他何时解开的绳索。”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直到方才见到栖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