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恂向她摊开手掌。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只是指腹处有茧,如同白玉微瑕,却显露出一种筋骨。栖月看着这只手,有些摸不到头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好手啊好手。”很显然,陆大人并没有被讨好到。车厢内一阵安静,外面轮毂转动之声可闻——陆恂定定凝视过来。栖月被看得浑身发毛,忽然灵光闪现,却又不能确定,犹犹豫豫也抬了手,又不知该不该向陆恂伸过去。陆恂生出几分不耐烦,一把将她的手拽了,朝自己身前拉来。栖月毫无准备,好悬坐得稳,说不得就一头栽进他怀里。即便这样,她也被迫倾倒了身子。陆恂是看她的手。那时在大殿上,她被嘉元带倒,手撑在宫装上,被上面镶嵌的金珠给划破了几道。很细的伤口,不过栖月白皙,才看得明显些。栖月自己都没在意。陆恂眼尖,席间隐约看到了。离得近了,女孩纤细的脖颈便露了出来。脆弱、易折。昨日她险些被人掐死。心头一软,陆恂撤回了手。“嘉元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栖月惊讶,不禁抬眸望向他。陆恂生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只是平日过于冷淡巍峨,常让人不敢直视。栖月敛眉,轻声应道,“多谢夫君。”今日嘉元在殿上言语行状狂悖至极,便是不为她,嘉元也会被追究后果。她很有自知之明,更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陆恂眉头一蹙,“还有什么要说的?”栖月摇摇头。他们本身也不是无话不谈的关系。陆恂有些没办法似的叹口气,“还在生气?”往日冷沉的声音里添了几许无奈。关于栖月的过去,三年前的他调查过。薄薄的几页纸,是一个女孩在后宅艰难求生的十五年。十一岁那年被关进柴房半年,被放出来时连话都不会说了。难怪她在天牢时脸色难办难看。这行字旁还有他做的备注,怕黑的月亮。月亮,栖月……千真万确是他的字迹。陆恂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像是透过字迹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个他,当时该是怀着怎样怜爱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罢了,终究是自己害她受惊,做得过分了些。“我不该那般试探你。”陆恂打量她的神情,“以后不会再叫你陷入险境。”这是,认错吗?栖月简直惊呆了,微微睁大眼睛抬头看他。陆恂轻微一笑,眼底却是幽深一片,“以后的事,还要你配合。”这句话说起来很轻,可落在栖月心上,却是沉甸甸的分量。谁又甘心生来卑贱?在这权贵场上,人人都谤她、辱她、轻她、贱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声声下贱、粗鄙的骂声有多难听。可那又怎样? 她就是要笑得更甜,过得更好。人活一世,总要挣出些名堂。栖月从来乐观积极,纵然人人都厌恶她,她也会爱自己。但此刻,陆恂温温然望着她,向她认错,栖月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是她疯了?还是她从来不认识真正的陆恂。“错我已认了,以后也不会再试探威赫你。只是你今后仍要谨慎小心。”陆恂当已经将她说通,此事揭过,同她耐心解释:“尽管陛下励精图治,四海承平,但前朝根基深重,仍旧有死忠旧部妄图复国。丰乐楼刺杀一事,绝不仅表面那般简单。”栖月咬了咬唇。明明昨晚已经想好了要与陆大人划清界限,将这一年熬过去,大家一拍两散。可现在唇边的弧度弯起来,依旧有些压不住。陆恂见女孩柔嫩的脸颊泛着暖醺醺的红晕,如胭脂染在细腻半透的白玉上,那些正事也说不下去。那股烦闷心情忽然轻松不少:“想笑就笑,别把自己憋坏了。”栖月死鸭子嘴硬,“我天生笑脸。”陆恂也不拆穿,清隽的长眉一扬,于是翻起旧账,“你多能耐,哄得长公主为你出头。”最后还要陛下使唤,她才肯到他身边坐下。栖月甚是乖觉,立刻摇头否认,“我知道夫君不会不管我。”外头有车夫在赶车,他们说话也多注意。栖月是趋利避害的性子,此时与陆大人将昨日的事说开,几乎是一种娴熟的本能,她又开始寻着人心的缝隙往里钻。但凡对她露出几分怜惜或是愧疚之意,她都会乘隙而入。只因小时候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现在这种本能便又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她小心翼翼打量一番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