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沈沈呼出一息,伸长手将王墨一把搂进了怀里。
他收了手臂,将他搂紧了,似要塞进心窝子。
王墨知道他难受,他侧着头,听着他胸膛传过来的一下一下有力的声音,伸手环住了汉子的颈子。
忽然,有什么落到了他手背上,温温热热的,一股子湿。
王墨心口子一紧,猛地擡起头,就见汉子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上,一湾泪。
他眼睫颤抖,声音都带着哑:“爷……”
汉子的大手压在他的头顶,他轻声笑:“抱会儿,就好了。”
一大天,三院儿里都死气沈沈的。
连小狗子都觉出来了,虽然一早就惦记着肉丸子,可瞧着王墨坐在石阶上心事重重的模样,竟也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叫都没叫。
直到日头偏西,快要沈进远山里,天边一片火红的金,四院儿那边传来了声音。
遥枝站在院门边,歪着脑袋朝里头看,见王墨正坐在石阶上,轻声唤他:“王公子,我进来了?”
王墨这才自游魂里抽回了神,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把裤子:“遥枝,你咋过来了?”
遥枝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汤盅丶大碗小碟的:“做了莲藕炖排骨,公子怕您忙着赶不及做,叫我端过来。”
王墨忙走上前,伸手将托盘接过去:“这咋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的,这菜还是您送过来的呢。”
正说着,小狗子哼哼唧唧地凑了过来,埋头蹭遥枝的腿。
遥枝瞧着它笑,又擡头看去王墨,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碗:“我还搓了丸子,给地蛋儿的。”
王墨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它做肉丸子,他“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给忘了,多亏你了。”
遥枝瞧着他笑:“没事儿,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王墨谢过人,叫狗子到阴凉的地方,将小碗轻轻放到了地上。
地蛋儿欢喜的“呜汪”一声,摇着尾巴埋头吃起来。
王墨瞧着它笑:“对不住啊,忘给你做了。”
狗子没擡头,动了动毛耳朵:“呜汪!”
*
日头落进远山,暮色四合,天地都暗沈了来。
六月天,热得紧,就算到了戌时末,也能听得蝉声阵阵,和着咕呱咕呱的蛙鸣,此起彼伏的闹人。
屋子里早早吹了灯,玄鳞吐过血,这两天虚得紧,睡下得早。
王墨却是睡不太着,他侧身卧着,在茫茫黑夜里,借了月光瞧着身侧的汉子,脑子里全是白日里的事儿。
忽然,就瞧见一道白光,顺着半掩的窗子闪了进来,紧接着轰隆一声震鸣,炸破耳际地响了起来。
王墨心口子一慌,忙透过黑夜去瞧身侧的汉子。
果不其然,玄鳞浑身都在抖,筛糠似的,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声闷哼,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王墨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爬过去,颤声道:“爷丶爷你是咋了!你别吓我啊!”
外头下起大雨,劈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在寂寂长夜里无端的惊心。
王墨慌地牙齿都在打颤,他翻身下炕,正要往外头跑,背后汉子忽然睁了眼,一只大手伸过来,将王墨的手臂一把攥住了。
王墨一惊,忙回过头,却见冷淡月色里,一双黑黢黢的眸子。
玄鳞瞧着他:“王墨,你去哪儿?”
王墨身子都僵住了,他缓缓转回身,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丶我去找老夫人来,叫大夫!”
“没用。”汉子喉间一哽,垂下头,一股子血顺着唇边淌了下来。
“爷!”王墨吓地哭起来,慌乱地伸手到汉子的下巴,想将他流出来的血接住。
可是没用,那血又粘又稠,顺着指缝滴落在了被子上。
玄鳞瞧着他,一双眼又深又沈:“王墨,你在村子里长大的,该是会爬树吧?”
这话儿问地没头没尾,王墨牙齿咬着唇边,轻轻点了点头:“会。”
闻言,玄鳞攥着王墨手臂的大手紧了紧,攥得小哥儿哎哎叫了疼,他才松开了手,“王墨,我对你如何?”
王墨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极好。”
“这事儿只有你能帮我了。”玄鳞呼吸沈沈,带着股血腥味儿,他道,“去渡头,将桓表石柱上的符纸揭下来。”
王墨楞住,好半晌才自喉咙里挤出话儿:“渡头?要丶要现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