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便下起了雨,及至上午时分,竟有了瓢泼之势。
凉之言驱车驶离别墅区,来来回回在市区里转了好几圈,才拐上了早已经熟记于心的路。
一场秋雨一场寒,路边的行人用力拉高衣领试图遮挡寒冷,双手哈气或是插兜取暖的人屡见不鲜。
凉之言顺手关上车门,拉了拉深灰色的围巾。
玻璃大门上反射出他的人影,他往前走的脚步停住,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接待员工声音甜美,人也漂亮,微微躬着身体,服务态度极好。
“有,致鱼厅。”凉之言压低了声音。
接待员工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客人的不同寻常,她点了下头表示了解,转身便带着人往里走。
“先生请进,请问您现在点菜吗?”
对于进了温暖的包厢也依然没有脱下大衣摘掉围巾的客人,接待人员依然淡定,只礼貌地开口询问。
“暂时不。”凉之言道。
“好的,我就在门口,如果您有需要,按铃即可。”接待人员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包厢。
凉之言僵硬的身体终于可以缓和。
他四处看了看,这包厢有了点变化。
正对着门口的柜子上放着的鱼缸没了,换成了一副鱼戏莲池的小屏风;墙上挂着的对联换了一副,不过看笔触似乎还是同一个人写的。
凉之言笑了下,似乎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他摘掉围巾和帽子,随意的扔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凭着感觉将头发弄得蓬松了些。
他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没有发胶没有各种药水,他的头发便软软的趴了下来,看上去颇为柔顺。
“不好意思,有些迟到了。”时卫郴一进门便看到了端坐在位置上的凉之言,快速扫了两眼包厢,率先伸出了手。
凉之言没有任何动作,他在第一瞬间便伸出了浑身的刺,毫不客气的从上到下打量着时卫郴。
“凉先生觉得如何?”时卫郴挑眉。
“不如何。”凉之言冷冷道。
时卫郴拉开椅子,在凉之言对面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维简笑盈盈地开口安抚,“凉先生先坐下休息,我们先点菜,这家的鱼做的非常好吃。”
“我比你清楚。”凉之言没有给维简面子的意思。
维简被噎了一下,态度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自然而然地点头道,“当然,毕竟凉先生是这家店的老板之一。”
凉之言有些惊讶,“别的不说,维秘书打听消息倒是真的很有一手。”
“我就当凉先生这是夸奖了。”维简脸上带着笑,把菜谱推向对面的人,“既然凉先生是老板,想必对招牌菜更是熟知。”
“当然。”凉之言这次没有推辞,他根本不需要看菜单,按铃叫了门外的接待人员进来,张口就来,“孔雀开屏,白龙戏水,鱼翔潜底,这三个各来一份,除此之外最贵的菜加五个,凑个八数,讨个‘发’的吉祥数,”说完,他看向时卫郴,一脸真诚,“时先生觉得如何?”
“挺好。”时卫郴一派淡定。
接待人员离开,包厢里再次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依旧是维简打破的僵局,“凉先生,我们也就不多客套了,我们希望你……”
“你们屡次找我,目的是什么我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很抱歉,我不想再卷入和程时哲任何有关的事情中了。”
半晌之后,凉之言突然开口。
他就像是突然被人按了开关,点菜时的短暂活泼瞬间消失,神色索然,他靠着椅背,舔了舔嘴唇,“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换你经历这些事情,肯定也不乐意。”
时卫郴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辨别什么,片刻之后,他笑了下,“凉先生,我们彼此还是坦诚一些的好,毕竟虽然你现在赋闲在家,但我却是每一秒钟都在创造价值。”
凉之言扯了扯嘴角,“那时先生真是棒棒哦,不过如果时先生只会这么冷嘲热讽的话,还是趁早滚蛋。”
时卫郴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看上去颇为疑惑,“这顿饭注定是要我买单的,我花了钱还不允许我消费是什么道理?”
凉之言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难受地要死,他瞪了时卫郴一眼,“没想到时先生还在乎这些小钱!”
“当然,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时卫郴靠在椅背上,闲然自得,“老祖宗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