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折竹目露惊骇,端庄尽失:“祈元?”
孟娴颔首,紧跟着称赞:“祈元可当真是个妙人,知情识趣,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再相处些时日,我便带他回合欢宗举办结道大典。”
“荒唐!”重重拍在桌案上,折竹气息剧烈,胸膛起伏,薄唇紧抿,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孟娴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语气歉然:“我自信于以我的人品道德,断不会对一个出家之人纠缠不止,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我们本就是一对爱侣,我以为你患病不举才假扮僧人,想绝了我的念头……”
“如今见了祈元方知,我或许是认错人了,实在抱歉。”
折竹猛然阖眼,深吸了几口气才覆又睁开,声线沈沈:“我们的事暂且不论,祈元怎么可能随你去合欢宗结道?孟娴,他在骗你,他会害死你的。”
“我确实欺骗过你,但你要相信,我至少不会害你,只要你想,我全部的资产与势力都可以归拢到你的手下,保你在此方世界一生无忧。”
祈元会害她丢掉性命?挑了挑眉,孟娴心中平静细数,又是一个她不知道的事情。
小情小爱,哪里有探秘解幽来得有趣。时至如今,她已不想去管什么相爱相守,什么误会解脱,弄清楚一切的真相,不做以爱之名被困在笼中的雀鸟,才是头等大事。
孟娴神色微嘲,指尖凝起精纯的灵力,问:“你觉得,我的无忧需要寄托在你的身上吗?”
折竹猛然一怔,旋即沈下脸色。
“我不知你如何定义我,但能有今日的修为,我绝非一个耽于情爱,离不得男人的妖女。而你……”
孟娴语气平静,语言却如一把利刃,直直戳进他心里,“而你,正如你层出不穷的谎言一样,你本人也是十分的矛盾,难以捉摸。引我沈溺情爱,又翩然抽身事外,为我备好一切,却也想我就此困守在原地。”
“桩桩件件,看似关心,实为掌控。我倒是有些好奇,我们原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让你对我忌惮如斯,又关爱如斯。”
银辉之下,她的目光清凌凌的,静默地望向他。折竹忽然语塞,心中的悔恨涨潮一般袭来。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爱上孟娴而主动赴死,他选择从一开始就将一切事情做绝,出家为僧,亲手为自己种下了断情蛊。还游走天下布局,要将孟娴困于富贵安乐乡,在这方世界中永远迷失。
初时,折竹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同行,一切安排自会有人从暗中推动。可惜她毕竟是冥神,祭炼多年丶蕴含天道力量的珠串也只是堪堪模糊掉了她的记忆。折竹不得不亲身上阵,用这张他最为厌恶的面容,去误导她的认知。
初时满心嘲讽,瞧着她堂堂冥神如此惊慌失措,任人愚弄,后来,却莫名沈浸在她永远真诚坚定的选择中。
他是战神的欲望,天生至高,性喜掌控,多年来青灯古佛,勉强自己披着一身僧衣,心底里早已厌倦。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明明费尽心思想要抗拒,却反而腾空了自己,在她到来时,迫不及待就盛了满怀。
眉心紧蹙,折竹的神情中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悔意。孟娴也不知他是悔设计骗她,悔屡次拒绝她,对她的记忆动手脚,还是什么旁的她仍未发现之事。
默了许久,折竹哑声道:“我为你恢覆记忆吧。”
柳眉微挑,孟娴微讶:“所有?”
“……一个月。”
孟娴忽而轻笑,肯定道:“这一个月,都是有关于你的吧。”
“你想我陪着你选择你,又不想我过于亲近,为你带来麻烦。想我自愧风流,保持心虚歉疚的姿态,又不想我真的与旁人相好。想予我权势地位,成为牵绊我留在此处的挂念,又舍不下欲望,终归对一切保持着控制力。”
顿了顿,她轻声问:“折竹,你想要的会不会太多了些?”
素衣僧人垂首扶额,嗤嗤轻笑。他是欲,他自是知道。
折竹知晓自己的卑劣与贪婪,也知晓孟娴的高尚与洒脱。他们之间隔着千万鸿沟,他只是借着拙劣的谎言,短暂将她拉下神坛,有了片刻的交汇。
建立在欺骗与谎言上的一切终究都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如今,梦也该醒了。
“你要走了吗?”折竹哑声问。
孟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并没回答。最后饮了一杯酒,客套地关怀:“夜深露重,折竹师傅早些休息,莫要修行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