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
谢舒夜在长久的静默中,一言未发,他隐在暗处,面上神情叫人辨不清,月光淌进来,也只能照出他一点点影子。
时瑾借着这微末的光,抽出手。
谢舒夜的手悬在那儿,没放下去,他动了动唇,却没出声。
四目相对,眼前人影模糊,像是浸在水里,时瑾深吸气,想要笑,又止不住泪。
他伸出手,摸到了谢舒夜的脸旁:“疼不疼?”
手背被按住,在片刻的沈寂中,谢舒夜低哑着声音骗他:“不疼。”
“怎么会不疼……”时瑾摇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谢舒夜将他的手握住,凝注着他,许久后,轻声说道:“我想给你留一条退路,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不想让你被前尘所困,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不想你因为觉得亏欠,要和我在一起,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不想你再惦念。”
他说到这,轻缓了口气,沈声说:“你有自己的一生要走,我会给你自己做出选择,但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陪着你。直到……”
“我不在的那天。”
时瑾心绪难平,再度哽咽:“如果……我当初真的拒绝了你呢?”
谢舒夜静默了一霎,很快,又恢覆如初,低声笑说:“那就在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反正……我都不算是个人,你可以眼不见为净,我既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靠近。”
“谢舒夜,你混蛋。”时瑾再难自持,他抱住了谢舒夜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低低抽泣。
“我本意不想这么早接近你,只是见不得你这样难过,”谢舒夜一只手覆在他的脑后,轻声说,“是我骗了你,我该道歉的。”
那日,师兄弟们想要收殓师父的骸骨,可尸骨成堆,很多人被烧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根本辨不清谁是谁,何况找到时瑾。
山上是血海飘杵,山下是残垣狼藉。
弟子们大抵都明白师父不会再回来了,年纪小点的,哭得说不出话,馀下年长的,掩面低泣,他们愤懑,埋怨,斥责小师弟竟然和雁栖狼狈为奸,做出此番大逆不道的事。
徐止年对此没有一句辩驳。
那天,谢舒夜一动不动地立于蜿蜒血海里,恍若置身事外。
未熄的火光,晃照着他的眉眼,他从日光渐盛,站到了明月高悬,从师兄弟们的争吵哭泣,等到四周再次归于寂静。
他始终站在焚烧殆尽的道观前,沈默地近乎执拗,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只道是五师兄素来和师父走得近,怕是伤心欲绝,失魂木讷了。
谢舒夜看着满地狼藉,好似看到师父还倚在树边,折了一枝花递给他,言笑晏晏。
“师父。”谢舒夜恍然回神,疯了似的推开旁边人,去扒满地残骸。血腥味呛的人难受,他踩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踉跄着俯身摸索。
连找数日,他的衣裳被浸成了殷红,指缝间全是浓稠的血,他也浑然不觉。
“师兄,你别找了,找不到了,”小七忍不住上前拉住谢舒夜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师兄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啊,师兄,师兄……”
谢舒夜被晃着,仍旧缄默,他脸上,身上都是血,却似不知累,不知乏,只晓得拼命在遍地尸骸中去找时瑾。
“舒夜……”别的师兄也上前来拉住他,涩声劝说,“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怎么会找不到呢?谢舒夜不信,他握成拳的手在颤抖,却是克制着一字未言。
“阵眼,”徐止年突然开口,“师父在那。”
谢舒夜闻言步伐一顿,朝阵眼奔去,其他弟子纷纷跟上,冲到了前面,然而,当他们来到阵眼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只有大师兄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他怒吼一声,来到徐止年面前,将他拽起来,红着眼怒斥:“你高兴了?你高兴了?!”
徐止年被他扯住衣襟,也不挣扎,失声哽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害了师父。”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个人就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大师兄喘着粗气,欲要动手。
“师兄!”旁边有人出声阻止。
“让他走吧。”谢舒夜在哗然中淡然说。
所有的争吵霎时间消音,师兄弟们大惊失色地看向他,面色难堪。
“师父既然救了他…应当是不想他死的。”谢舒夜将自己的外袍褪下,继续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