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春风悄然溜进马车,如一只柔和的手,轻轻抚触着她的脸庞。
马车前的红衣少年,随手折下一片柳叶卷了卷,凑到唇边。
柳同留。
而他所吹之曲,正是那思乡的小调,如月光一般,在耳畔倾泻悠扬。
马车,出关了。
窗子的帘忽然打起半边,光线照了进来,巫羡云干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曲子很悲吗?”
芊芊朝他看去,有些困惑:“嗯?没有啊。”
他端凝她的面庞,“那你哭什么?”
芊芊伸手摸了摸眼尾,摸到湿润时微微一怔。她其实并不十分悲伤难过,只是有些……有一点点不舍罢了。
“吁——”突然,马蹄声传来,似乎有人正策马靠近。
巫羡云眯起了眼:“大魏人?”
“属下仲夷,参见王女。”一道极为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芊芊打起帘子,视线里映入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由得好奇地审视这个风尘仆仆的侍卫,“你来做什么。”
她可没忘了,这人同大魏叛臣有所勾结。
岂料对方一板一眼,低声道:“属下奉陛下之命,随王女前往南照,取回盐湖卤水,修补宝物之残缺。”
“陛下亦下旨,命令属下誓死护卫王女安危。”
圣坛护法应冬起,冷哼一声道:“王女安危自有我等,不劳大人操心了。”
仲夷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那肖似金风的眉眼……
芊芊动了恻隐之心。她放下马车帘子,平复着心中那阵没来由的失落,淡淡道: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跟着队伍走吧。”
马车外,似乎是仲夷应了一声,紧接着是衣衫破空声。
那人身姿干脆利落至极,上得马去,修长的手勒紧缰绳。
男人低垂着脸,黑眼珠一眨不眨,那双眼睛实在是太黑,也太过清透了,找不出一丝杂质。
075
芊芊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对面靠墙的桌子上,那里摆放着相思木。
金箔所制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那些浓厚的、无法言说的思念。
窗外的庭院里,早不知何时被人移栽了一株桃花树。
树上的花苞还紧紧闭合着,粉嫩的花瓣含羞藏在枝干之上,等待着那一季短暂的绽放。
芊芊凝视着那些尚未开放的花苞,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伤。
她轻声自语:
“桃花真的只开这一季吗?开完这一季,就不再开了吗。”
谢不归站在她身前,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吐出三个字,低沉而坚定,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她:
“会开的。”
他低垂眼睑,看着她这么多年变化并不大的脸,耳边骤然划过一道熟悉的声音。
“桃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见我哦。”
那是多年前,那个少女的声音。
她的笑容如桃花般灿烂,眼中闪烁着明亮如星子的光彩。
可是眼前的她却苍白脆弱得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怎么办呢?凡人不过百年。
可是,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三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甚至万万年,都不够。
七年又二年又三年,与她的相处几乎占去了他的半生。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一幅幅色彩鲜亮的画卷,从来就不曾褪色。
往后余生,除了她,他没再考虑过任何人了。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已经深深植根于他的心中,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她与他走过这一生,连呼吸都觉不洁至极。
十天前,在她的病榻前。
那个让他忌惮的少年,那个第一眼就让他深感危机的她的兄君,对他说。
“巫,也就是我父。”
“有办法调理好王女的身体。”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王女必须尽快回到南照。”
芊芊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再拖延,而南照,那个遥远的故土,才是唯一能拯救她的地方。
邺城的水土,毕竟不适宜南照的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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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屋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