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

大雨滂沱，被放走的孩子早不知跑到了哪里，雨声之外，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一只大雁飞过黑沉的雨天，尸体一层一层，如同叠峦的小山，在贺良景身周堆积，血液像蜿蜒的河流，蔓延向他看不见的远方。

允昊单膝跪地，低着头紧握刀柄，贺良景沉默的站在他身前，张开嘴发出几声无意义的气声，他捂住胸口，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落了下来。

他蹲下身，歪头像动物般探究的看着允昊的脸，那张脸还睁着怨恨的眼睛，目眦欲裂，却没了一丝生气。

“允昊？”

“……”贺良景浑身颤抖，伸手捂住了允昊的双眼。

他哑声道，“……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允昊。”

痛苦像热油浇身，要将他的皮肉全剥下来才够偿还，他闭上眼，颤声道：“……恨我吧。”

昆仑镜的镜灵记得自己明明已经陷入沉睡了，不知道为何会被强制唤醒，入眼是一张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脸，它在镜子里被吓得不自觉退后几步，问道：“你是怎么唤醒我的？”

贺良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感觉陌生，他疲惫道：“我有事相求。”

镜灵阿凉愣了愣：“……魔界裂缝还没打开吗？”

“打开了。我现在想要你帮我——”贺良景垂眸，“帮我封印它。”

阿凉震惊道：“你不是魔吗？既然已经打开，为何又要重新封印魔界裂缝？”

贺良景缄默良久，才道：“你只管帮我便是，其余神器我已集齐。”

“你想用什么方法封印？”

贺良景道：“我有献祭之法，那时我会献祭我自己，你借我与神器之力，实现魔界裂缝的阴阳倒转。”

阿凉惊道：“这很冒险，之前从没人用过这种方法。”

贺良景道：“事急从权，我没有帮手，只能如此。”

阿凉道：“你那位同行的伙伴呢？他剑心剑骨，倒也能够搭把手。”

贺良景顿了下，道：“他不行。”

“为何？”

“……不行便是不行，不要多问。”

阿凉犹豫道：“可是神魔大战时，是好几位神仙借神器合力封印，现在就你一魔……虽然你法力高强，而且流着无墒的血，但即使成功了，这样的封印也只是暂时的。”

“暂时？”

“没错，只是暂时，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能提供多少法力，这决定究竟能够封印多久。”

“我的全部。”贺良景道，“只要你认为用得到。”

镜灵狐疑道：“包括你的内丹，血肉，以及自我生命？”

贺良景点头：“过两日我会去乾明山与另一人决斗，在那之前，所有的神器我将交付予你用于封印，那时我会当场作下献祭阵法，协助你封印。”

昆仑镜犹豫道：“我只是镜灵，极有可能失败……”

“若是失败了，那就没有人间了。”贺良景道，“也再不会有人在庙会时祭拜你的好朋友。”

阿凉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出声：“……我当然会答应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问。”

“既然你想关闭魔界裂缝，那现如今那些在人界的魔你打算如何处置？”

贺良景：“……魔来到人界的方法只有通过魔界裂缝，可回到魔界却不止这一条，我已下令，命他们全部撤回魔界。”他也解除了三晴和梼杌的主仆契约，现下它们是自由之身，再不用受他管辖。

“他们难道全都愿意听命于你吗？”

“……”贺良景没有说话。

“因为你现在衣服的血，看着不像是人类的。”

“……你已有答案。”贺良景握紧双手，“换一个问题吧。”

阿凉道：“你为何突然改变心意？魔来到了人界，那便是死了许多人，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时至今日为何反悔，甚至对同胞下以杀手。”

“因为——”他愣住了，他为自己找了许多好听的话，好为自己这般摇摆的行径安上光明正义的帽子。可脑海里闪过的一具具死不瞑目的人与魔的尸体，那样憎恨的看向自己，贺良景嗓子被堵住了般，只能讷讷的吐出几个字。

“因为懦弱。”

他与顾玉，心智更坚定更坚强的，并不是修为更高的他，而是从相遇时年仅二十，一直到他离开前，都义无反顾选择自己的顾玉。

在决战之日，他听到顾玉说：“贺良景，我们一起逃跑吧。”

贺良景想，顾玉总是这样，想法简单单纯到让人发笑，可现在他才发现，论强大，或许自己并不如这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