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煊床边。
这一看不得了,瑶姬只觉脚下虚软,心头的血翻涌着,几乎要冲出喉咙。
孟子煊侧躺在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头抵着膝盖,缩成了一个圆。泼墨般的长发糊了满身满脸,湿漉漉的,贴在脊背上,更显出他的瘦弱和无助。一缕发丝落到他嘴里,随着嘴唇剧烈地颤抖,像料峭寒风中簌簌震颤的柳叶。
瑶姬唬得面无人色,抖着手拂开了覆在他脸上的发。
他脸色青紫,嘴唇红得骇人,一看便是毒发的症状。
刀子在心里翻搅,她又气又恨,气自己过于冲动,一时不察竟钻进了别人设的套子,再也挣脱不出。又恨那人过于狠毒,她不过是替他办事迟了* 些,他就真的不给她解药。
瑶姬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存了反抗他的心思,生祭四十九个孩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及得上她心上人的一分一毫。
他也看到了她,原本死灰一般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她听到他窸窣的声音,因为气息不匀,有些听不清楚,仿佛是在说“救救我”,又像是在说“杀了我”。
瑶姬左摇右颤,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两道沟渠。她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身的血污,再加上那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活脱脱一尊煞神。
孟子煊盯了她一阵,意识到她不会轻易让他解脱,眼光重又黯淡了下来,汹涌而来的剧痛,很快便模糊了他的意识。
“啊……”,又是一阵痛苦的嘶吼。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心里怕得要命。怎么办?怎么办?她握住他发颤的双手,问他哪里疼。孟子煊全身都似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没有一处不疼的。可他说不出话,斗大的汗珠从额间滚滚流下,在颈项淌成了河。
没有办法了,她只好强行将灵力注入到他体内,试图帮他减轻痛苦。然而此举却遭到了孟子煊剧烈地反抗,他似乎是本能地调集灵力来抵御她,灵力相撞,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陈设,此时更是碎成了齑粉。铜镜的残片落了满地,映出室内支离破碎的一切。
她几乎是狼狈地冲出孟子煊的房间,语无伦次地下令,“去,去凡界抓四十九个孩子,带去阴山,快去……”
四十九个童男童女已经祭出去了,可解药却迟迟没有来。整整一个月,这样的痛苦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孟子煊瘦脱了形,人躺在床上,似一蓬枯槁的芦苇,眼神恍惚,连那点仅剩的灵气都荡然无存。
瑶姬简直快要疯了,她就在他旁边,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一波又一波的痛苦中痉挛扭曲。
孟子煊的每一次呻吟,都像凿子一样,一下一下凿在她的心上,千疮百孔。她强迫自己入睡,她要见到那个入他梦境的人,哪怕是跪下磕头,她也要讨到解药。可惜没有用,他从那次赠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那一盒又一盒的药丸,和里面夹带的字条,提醒着她,自己如今已经受制于人,并且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孟子煊,瑶姬只好亲自动手。他身上被汗浸透了,又控制不住下身,那份脏臭,不换衣裳可不行。然而他总是抵触她,她的每一次接近,都是一场和他灵力的博弈。待她退出来时,只觉天旋地转,身心俱疲。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这一个月里,瑶姬除了看顾孟子煊,什么都无心去做。刚刚攻下的宝象国,因为她的突然离去,嗅到了一丝复国的生机,各地的起义接踵而至。瑶姬无暇再理会这些,下令妖族士兵全线收缩,保住各个要塞。一个月后,解药如期而至,她才又重新披上战袍,领兵出征。
不能不说,瑶姬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妖族在她的手里,不断得以发展壮大。老天君在位时,志在天下,连青丘都不能幸免,可妖族却依然安然无恙。后来,她甚至趁乱从钟离亭手里夺走了青丘一半领土,又南征宝象,西取西凉,使妖族领土达到前所未有的广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今之世,能与天君叫板的,也唯有瑶姬了。
可在孟子煊面前,她又总是失败。她没法和他解释梦境里的一切,那人嘱她守口如瓶,她不敢违背。可毒是她下的,她却没有解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孟子煊对她的疯狂和难以捉摸感到绝望,她折磨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早已习以为常。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直接杀了他,让他这样毫无尊严、生不如死的活下去,于她而言,就那么有趣么?
瑶姬是真的后悔了,她想,倘若一开始,她不是要一味留住他,而是让他走,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不仅是他,连同她自己,都被永永远远地束缚住了。
如果要说恨,她最恨的便是出现在她梦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