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铺满了一整片天空的长剑,此时已然尽数攒射了下去。
可恶,竟敢辱骂国师!
国师大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谩骂,相反,有人骂他,他心里倒还好受些。六千年前,因他之过,致使青丘亡国,想必当时,狐族的子民们,定是日夜唾骂他不止吧。只可惜他那时被囿于瑶姬的宫殿之中,未能听到这些声音。现如今,在这偌大的演武场上,任凭一浪高过一浪的狂呼谩骂汹涌袭来,他只觉得那是沉寂已久的青丘故民们,借了这些妖族士兵之口,在发泄着积郁于心中的不满,在指斥他这祸国殃民的太子。
大约还是元神受损的缘故吧,孟子煊又开始头疼了。这一次的发作似乎比以往更加迅猛些,他的额上已经凝出了点点汗珠。总之,形势已不容他再多想了,孟子煊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之中,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白狐。
白狐虽然巨大,行动却十分矫捷,四肢接触到地面时,甚至都没有腾起太多的灰尘。然而,这已经足够震慑住在场的众多妖兵们了。在妖族,灵力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幻形的大小,而似眼前这般遮天蔽日宛若一座雪山似的白狐,除了月姬圣君,妖兵们再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谩骂的声音渐次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的叹服。狐媚惑主的谣言不攻自破,国师依旧是先前的国师,然而妖兵们却不自觉地认为,如此强大的国师大人,根本无需去魅惑任何人,哪怕是与圣君站在一起,也可称之为是并驾齐驱、势均力敌。
人心便是如此的易变,原本十分看不惯国师大人的牛头怪,此时亦是仰着头,满眼的崇拜如汪洋恣肆。他开始痛悔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心里琢磨着不知从现在开始与国师修复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国师大人此番幻形的目的,却并非是要替自己洗脱谣言,显然,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他必须赶在自己倒下之前,把这件事给办完。
白狐的视线在如蚁群一般的妖兵们身上迅速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两眼圆睁,愕然望着他的小兵身上。*
这小兵看着很是眼熟,孟子煊仔细想了想,才忆起来这便是在鹿城城门前拦住他的那小兵,性情似乎是极为刚直的,自己曾经仿佛还动过想要将他留在身边栽培的心思。
好吧,就他了。
择定了人选之后,孟子煊便一步一步向这小兵走了过去。
妖群如分流的河水一般,渐次向两边散开。唯有那小兵,仿似被定住了魂魄似的,仍旧一动不动眈眈与白狐对视。
白狐每走一步,身型便缩小一些,待它走到小兵面前时,身型已与这小兵相差无几了。
说起来,这小兵已见过孟子煊三次了,可他仍然很难将那坐在马车里的羸弱青年,与眼前的国师,或者说是白狐联系起来。他尤记得那青年,从马车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开了车帘,微笑着和他对话,声音有些弱,眼睛却纯质明亮,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而眼前的白狐,那一双眼睛,简直如深渊巨壑,内蕴着暗流汹涌,令人不敢窥视。
震惊使他茫然失措,以至于白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想起来要往旁边避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白狐伸出前爪,猛然将他向上一托,这小兵便已稳稳当当坐在了白狐健硕而又洁净光滑的背脊之上。
还不待小兵弄明白这突变,白狐便驮着他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奔腾上天际。
小兵什么都不及想了,求生的本能使他倾身牢牢抱紧白狐的脖子。
所有人都仰头惊愕地看着那天际的一点白光奔突忽闪,快得仿佛只消你一错眼,便再寻不着那光亮的所在。
直到白狐已驮着那小兵平稳落地,演武场上仍是一片寂静无声。
无数张五观各异的脸上都呈现着同样的表情。
那是由巨大的震惊、仰慕、崇拜、畏惧……所混合而成的表情。
这种表情,孟子煊太熟悉了。无数次,他的父亲,青丘白帝向士兵们演示神力时,那些青丘的将士们,也是这样满怀崇敬地仰视着他们的君王。
孟子煊却无法泰然承受这样的注视。一位亡国太子,并不值得人们以这样的目光仰视他。
而他的头,也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火已经烧得够旺了,他相信,所有的士兵都将不会再对结契一事心存异议。于是他微抖了身子,便将那小兵从身上甩了出去。
这小兵当真呆得可笑,哪怕是被摔得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他脸上那茫然错愕的表情依旧没发生一丝改变。就仿佛他整个人,已经石化成了一座塑像。
孟子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