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之所以要逼你,是因为,我自己……我根本不敢走向那个位置。”
小月的眼睛里有些许的惊讶,可她很好地掩饰住了。她有预感,或许就在今晚,她将了解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他,一个更为真实,更为生动的他。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受任何样子的他。倘若她还能给他一些安慰,那么她将感到无上的荣光。
“还记得我是怎样劝你接受月姬圣君的位置的吗?”孟子煊继续道:“我说你曾是威名赫赫的月魔罗,本就有许多臣服于你的妖民,此番再做月姬圣君,实在是水到渠成。我也用同样的理由试图劝服我自己,但实际上根本不能够。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我是一个懦夫的事实。我明明知道你因为害怕,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可我还是做了那逼迫你上刀山的屠夫,而究其原因,竟是因为我自己不敢去触碰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说着说着,竟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容之惨淡,令小月的心都为之抽痛了起来。他本就是万万人之上的太子,她不明白,她何以会不敢做圣君?可是,比起他即将宣之于口的理由,她更加在意的,是他这个人。如果直面内心,会令他这样痛苦,那么,她宁愿稀里糊涂地替他在那至高至寒的位置上,枯坐到永远。
然而,孟子煊并没有给她解劝他的机会。他的话是那样密,像洞开的阀门,宣泄着积蓄已久的洪流。他眼望着天,似对她,又似对他自己说:“我一直不敢承认我的懦弱,我的恐惧。其实,自洛水一战大败之后,我便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那一次,是我站得最高的时候,亦是我跌得最深的时刻。”
孟子煊没有喝酒,可是小月却觉得他似乎是醉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碎乱的光影。往事凌乱地袭来,使他的讲述也变得颠三倒四。
他说:“我的父亲,青丘白帝,身长九尺,法力无边,是狐族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君王。可是,他死时,甚至都没有获得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敌人从背后偷袭了他,渡了灵力的金丝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竭力反抗,敌人便扭断了他的胳膊,他抬脚跺向大地,地面为之龟裂。可是,敌人提起剑,砍向了他的双腿。一代帝王,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大帐中。而在他死后,他的首级,被悬挂在了军中最高的旗杆上。将士们都在杆下望着,却猜不出那个面容苍白、头发散落的老者是谁……”
小月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拼命地扼住了,她觉得痛苦,悲愤。可她的痛苦悲愤与他比起来,却简直如微尘之于泰山,杯水之于东海。
青丘白帝,她曾在鉴天镜里见过的,那样的威严伟岸,如松如岳。可是却没想到,这样伟大的人物,竟是以这般悲惨的方式落幕。
然而,更令她难以揣测的是,此时此刻,孟子煊又是以何种心态向她陈述着这些往事。她劝他不要再想了,可他只是倔强地摇头。他说:
“父亲死后,青丘群情激愤,为帝君报仇的声音,简直铺天盖地。兵法里常说,哀兵必胜。而以青丘当时的兵力,打退天族,其实胜算极大。是我,又是我,这个被寄予了厚望的青丘太子,再一次令百姓失望了。”
他说到这里,禁不住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咳嗽使他浑身战栗,双颊也涨得通红。小月试图安慰他,“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可是孟子煊却极力摇头,似乎是在痛斥他自己,他怒吼道:“不,我没有,我根本没有竭尽全力。倘若是竭尽全力,我应该一剑便刺死风曦,继而,趁钟离亭哀痛悲伤之际,再斩杀了他。这样,青丘便不会亡国。可是,我做不到,即便在当时,风曦已经亲口承认了是她杀死了我父亲,我依然下不了手杀她。小月,你说,青丘有我这样优柔寡断的太子,是不是青丘的不幸。父王有我这样优柔寡断的儿子,是不是父王的不幸。那一场战,本不会输的,是我,都是因为我……”
小月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即便她不甚精通兵法,也知道在那样的死生之地,主将的优柔是何等之大忌。可是,“倘若你杀了风曦,你自己不会后悔么?毕竟,她也是受了……受了心魔与老天君的蒙蔽。”
“不,杀了风曦,痛苦后悔的只有我一人。可是,输了那一场战役,殉葬的却是数十万狐族的将士和数不尽的青丘的百姓。还有我的母亲,在青丘亡国之后,她便自杀了。她那样决绝地赴死,一定是因为怪我,怪我没有能够守住青丘。小月,我是青丘的罪人,青丘故土上屈死的冤魂,他们至今仍在日复一日地诅咒着我。”
小月从未见过孟子煊如此激动的模样,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拼命地握持住她的手,仿佛是把她也当作那无数受害者中的一个。他向她虔诚地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