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体面的化身,聪慧、颖悟、和善、温煦,待人接物永是合宜, 甚而连辛夷自己, 有一回从学堂出来时, 与他偶尔攀谈了几句,都觉得如沐春风,心悦快哉!
自此,辛夷才无奈地承认, 世上就是有那样一种人, 他不汲汲于名利,也不戚戚于得失,他的心逍遥于物外,却又用能在红尘之中悠然自得。他从不刻意地追求名声, 可赞誉却又向雪片一样的向他飞来。
总归, 这是一个令人羡慕且嫉妒的人,尤其可气的是,他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世人所渴慕的一切,可是他本人却对比表现得毫不在意。
这种不在意的态度, 就像草长莺飞的江南, 并不会在意人们对于一朵鲜花的称颂,因为他自己便是春天,而人们所得到的, 不过是在他优游自得之余, 所遗漏出来的一丝春光罢了。
辛夷再一次蹙起了秀致的眉毛。他想, 上天造出孟子煊这样的人,难道就是要令别人自惭形秽的吗?
虽然有了那一回偶然的交谈, 但辛夷依旧不曾主动去结交过孟子煊。辛夷自己也弄不明白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理,仿佛内渊之于深海,只要永无交汇,便能怀揣着自己的骄傲,安然的独立。
不过眼下,这海一般秀藏天地的人物,却主动地找上门来了。辛夷感到惴惴难安,他害怕随着他的闯入,自己所固守的那一点尊严,便会如烈阳之下的冰雪,无可避免地走向消融。
可是,他总还是要去面对的。
穿戴停当,辛夷深吸了一口气,便即走出了内室。
隔着一重纱帘,他看到那位人人口中的“典范”,正将他自己的目光,投注在摆满了厅堂的一个胜似一个的精巧物件上。
辛夷稍稍挺起了脊梁,他想,自己总算还有一样特长,是这位孟太子也比不了的。
不过,很快,辛夷便会领悟到,自己的这个结论,还是下得太早了一些。
“十二师兄”,辛夷打开门帘,恭肃地唤道。
孟子煊亦回转身来,客气回礼,“小师弟,你可还好?怎的这几日都不去学堂,师尊他老人家惦念得紧。”
本来不甚亲密的两个人,互称起“师兄”“师弟”,莫名的,也生出了一些同门的情谊。更何况孟子煊举止温和,脸上关切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辛夷本来还强端起架子,但在孟子煊提起师尊之后,他那冰冷的一张脸上,也渐次浮起了一些愧疚。
“我……我这几日不大舒服,故而在家休养了几天。请师兄转告师尊,明日我便去听学。”
“原来如此”,孟子煊点点头,复将一双朗朗的眼眸看向他,笑着劝慰,“若是师弟果然身子不适,大可不必急于去上学,总归课是上不完的,咱们在这鸣岐山上,尚有大把的时间要消磨呢!只我看见师弟一切都好,心里也就放心了。明日我便去回禀师尊,再替师弟续上几天假,你看如何?”
他句句都是好意,纵然辛夷原本对他存了些便见,此刻也是不便发作了。只是既已说了没事,再赖着不去上课,叫其他师兄们看起来,只怕很难不以为自己是恃宠而骄。
故而,辛夷摇了摇他颓丧的脑袋,对孟子煊拱手一礼道:“多承师兄好意,只是辛夷确已无恙,明日还是照常去上课的好。”
孟子煊先时听他与侍者一番厮闹,以为他必定性子骄纵得很,不过现在看来,倒还有些分寸,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道:“你愿意去听讲,那自然再好不过,这几日西方佛母前来讲经,谈到了许多‘上善若水’‘处渊处下’的道理,我听了,很觉受益,师弟去听一听,说不定也能参悟一些大道。”
打从他一开口,辛夷便知道自己已是一败涂地了。孟子煊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耀眼得如天上日轮,身上却不沾一点儿盛气凌人的气势,反倒和你说起话来,就像一位脾气温和的兄长。清嘉圆融的声线一经灌入你耳中,你便是原本有十分的戾气,此时也荡然无存了。
辛夷挫败地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原以为孟子煊完成了他的“任务”,便会立即离开的,不曾想他却不紧不慢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木制的人偶,端正摆在几案上,沉静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指着那一个青衫人偶道:“说来惭愧,我近来也迷上了班输之事,这便是我花上了好些功夫,细心打磨出来的。只我不甚精通此道,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知好与不好,故此特拿来与师弟一观。这可真应了那句‘班门弄斧’了,还请师弟切莫见笑,有何不足之处,千万指点出来。”
这人偶,据辛夷一眼瞧去,并没看出有何特异之处,不过是雕工略略好些,眉梢眼角,纤毫毕现。
孟子煊见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