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因为他早已泪流满面。
孟子煊却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意,他说:“辛夷,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知道现在,你还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通道深处的阴影里,隐约传出了一点窸窣的动静,而后,他听到辛夷沉重地叹息。然而,随之而来的,仍是一段死寂的沉默。直到孟子煊以为辛夷可能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辛夷却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虚浮而微颤,可是孟子煊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师兄,我愿意听,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仿佛是被锋利的冰凌击中了心房,孟子煊顿觉心中剧痛。可他依然竭力保持着语调的平静,就像六千年前与他说话时一样平和而亲切,他说:“辛夷,我没有告诉你,当年我拿出来和你较量的人偶,其实一个都不是我做的。它们都是我花重金从青丘最好的工匠那儿买来的,一共十二个,是那名工匠花了整整三十年才做出来的、最为得意的作品。而你,只用了短短三天,即作出了可与之匹敌的人偶。辛夷,你才是这世上最好机关师。而我,只是一个骗子。”
“不,这并不重要”,辛夷似乎很不能接受孟子煊这般妄自菲薄的说法,他急于为他开脱,声音都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师兄,我都知道,我很感激你。”
他口中说着感谢的话,却又不肯出来见他,孟子煊倍感无奈,“辛夷,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个秘密,现在,你是否,也能告诉我一个秘密?”
仿佛是投石入谷,谷太深,连一点儿回响都换不来。
孟子煊自嘲地道:“看来,是我冒昧了。”
如此以退为进,果然招来辛夷急切地否定,“不,不是,师兄不要误会,我……我……师兄,你想知道什么?”
声音里掺杂了沉重的喘息,间或还听到几声压抑地咳嗽。孟子煊也算得上半个医生,听音辨形是他的基本功夫。故而,打从辛夷说出第一个字起,他便已判断得出,辛夷的身体,恐怕比他所设想的还要差。
辛夷,究竟如何了?
孟子煊心中疑窦更深,恐惧也更深。
方才在迷阵里所见到的一切,如今想来,仍觉胆战心惊。那几乎令他神识崩溃的一幕,倘若真的只是幻境,该有多好!
可是他也知道,那恐怕并非是虚幻。
所以,他道:“我想知道,我在幻境所见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又是漫长的一段沉默,而后,才听得辛夷道:“是真是假,其实又有什么要紧,一切不都过去了么?”
孟子煊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可是,倘若一切真如他所言,皆已成为过去,他又为何迟迟不肯出来见他。
所以,孟子煊追问,“既是不要紧,告诉我又有何妨?”
辛夷颇感无奈,师兄到底是师兄,拿捏起他来驾轻就熟。即便是时隔了六千年,他依然禁不起师兄的三句问。索性大方地承认了吧,辛夷点头道:“师兄技高一筹,我自己设的阵,反倒成了罗住我自己的网。”
其实,打从孟子煊一入阵,辛夷便觉出不对劲起来。孟子煊实在是一个太过于高明的棋手,即便是在别人设置的棋局里,他也能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目的。当辛夷发现,自己的记忆被迷阵源源不断地攫取时,他便知道,自己是被孟子煊利用了。
设阵之人,其实亦是阵中的一环。故而辛夷所设的迷阵,自然也与辛夷心意相通。孟子煊正是因为深谙此道,所以在进入迷阵时,他几乎是毫不抵抗地,便任由自己陷溺于迷阵之中。他知道,只要将自己心中的执念与恐惧放到最大,便能够在阵中,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自然,陷溺于幻境的人,亦将付出沉重的代价。迷阵本就是惑人心智的阵法,陷入迷阵越久,越是损伤精神。倘若久陷不出,轻则神识受损,重则万劫不复。孟子煊之所以敢做这样一场豪赌,无非是因为,他相信那个设阵之人,必定不会坐视他陷入迷阵而不救罢了。
果然,当辛夷发现自己被迷阵摄取了记忆之时,他原本是可以主动掐断自己与迷阵的联系的。可是,他也知道,一旦那样做,他便不能再次进入迷阵,去引领那阵中之人出来。所以,即便是到了最后,他目睹着自己被击倒在地,目睹着那将他的人生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的一幕,他也没有掐断阵中源源不断出现的画面。因为他害怕,害怕一个不慎,他便会再次弄丢了他,在他自己的迷阵里。
正如六千年前,他突然消失于洛水。他怎么寻,也寻不着了。
孟子煊听得他这样说,一切皆已了然。然而,他并没有立时接话,实在的,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