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她不够沉着,其实,依着我看,你和从前,并无不同。”
孟子煊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他似乎是天生就有这样一种能力,哪怕是喉头哽着一口血,他也能平淡自然地谈笑。
辛夷听他这样说,起先是惊讶,而后便了然了。是啊,倘若一切皆以平淡视之,现在与过去,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孟子煊的身边,他总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比如现在吧,他竟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内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斗室之间,六千年的光阴在飞速地浓缩,最后化作指尖的一道风,悄然消失。
他仍是他的小师弟,他也还是他的十二师兄。
酒已经呈上来了,是上好的梨花白。
孟子煊拍开一坛,将浓香的清酒倒入细腻的白玉盏中。
他问辛夷,“你还能喝酒吗?”
辛夷点头,缓缓伸手端起杯盏。
孟子煊注视着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擎起另一只杯盏,跟他轻轻碰了碰杯。
两人俱是一饮而尽。
一碰盏,一仰脖,往日那份亲昵便又重回到两人之间。
辛夷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有许多苦想倾诉。但只需和他待在一起片刻,他便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必说了。
就这样,还能和他一起自在地喝酒,就很好。
辛夷大约已经许久不曾喝酒了,所以,才喝了三盏而已,便已有些不胜酒力。
喝醉了,话就尤其地多,这是辛夷的老毛病了。
迎着烛火,辛夷眸中微光摇曳。他说,“十二师兄,这六千年来,我很想你。”
孟子煊替他满上酒盏,回应道,“我也很想你。”
辛夷于是就笑了,他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些微颤地,他将杯盏送到嘴边,一多半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淋漓而下,可辛夷依旧很高兴,他说:“十二师兄,能够再见到你,真好。你以后,会常来看我吗?我在这儿,真是寂寞得很,你时常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孟子煊说:“好,只你不要嫌我啰嗦,我今后日日都来。”
辛夷得了他的许诺,心里很是称意,可是人一旦喝醉,脑子便有些糊涂了。操作那些身上的机械,其实很费力气。辛夷试了好几下,均不能将手臂稳稳地抬起来。他似乎是有些着急了,无助地看着孟子煊,“师兄,你看,我真是没用得很,我又动不了了。”
孟子煊伸出手,握住了辛夷震颤不已的双手,安慰他:“不要紧的,你只是喝醉了,好好睡一觉,等酒醒了,就会好的。”
“可是,我不想睡”,辛夷看着他,生恐他会离开似的,急急地挽留,“师兄,我还想和你说说话。你肯不肯,再陪我一会儿?”
“好,我陪着你”,孟子煊已然发现他的整个身子都有些微颤起来了。他自然明白这是筋挛的先兆,于是,愈发温柔地问他,“我抱你去床上躺一会,好不好?你放心,我仍旧陪着你。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辛夷似乎也的确没有力气再支撑了,不知他是触到了哪一处机簧,那些原本像蛛网一样包裹着他的机械竟忽然之间全部松开了,他的身体也像拧断的弦丝一般,无力地委顿了下去。
孟子煊立时托起了他,将他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
曾经那个一身反骨的少年,如今竟这般安分地任他摆布。孟子煊心中滋味莫辨,他想,剜心之痛也不过如此了吧。
辛夷却是一刻不停地凝望着他,仿佛是怕自己稍不留意,他便又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孟子煊于是干脆在他的床榻边坐下了。
他握着辛夷的手,那是一只僵硬、瘦削且冰凉的手。而孟子煊明明记得,曾经这双手,是那样的灵巧又有力。
“师兄”,辛夷轻轻地唤他,“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这六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关于孟子煊的遭遇,辛夷先时已经向钟离亭打听过了。钟离亭说得很含糊,只说他是被瑶姬种了毒,幽禁在妖族圣殿里,后来,因为天族讨伐妖族* ,他才被一只小狐狸救了出去。
辛夷何等聪明,立时便听出了其中的破绽,于是追问孟师兄是种了什么毒,竟不能设法逃走么?钟离亭无奈,只好告诉他,孟子煊是中了可令其无法动弹的毒。
很难用语言形容辛夷当时的心情。因为在此之前,辛夷一直以为自己大约是这世上最为悲惨的一个人了。四肢皆废地隐居在这深山洞穴里,六千年来不曾离开一步。然而,他又怎会想到,他最为敬爱的一个人,竟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