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当真如此渺小,而这亡国的痛苦也着实太过沉重。如若时光倒流,自己重回当年,或许再无法以那般轻松的口吻说出那些宽慰人的话了。
年轻的君王在这空荡荡的寝殿中笑出了声,他笑自己的无能,亦笑自己的无用。青丘的太子尚且能与他的子民共存亡,洛水一战,何其壮哉!而自己,却只能幽闭于这深宫之中,连与心魔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呼唤,“瑶瑶”。
是谁在唤他,谁在唤他的乳名。年轻的君王慌张了起来。如今,这宫殿之内,还有谁知道他的乳名。
“瑶瑶”,又是轻柔的一声呼唤。他听出来了,这分明是记忆里的声音。
“是你吗?你来了?”年轻的君王回应着那人的呼唤。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毕竟,任谁处在他这样的处境,都很难不疯狂。
他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疯了。
“是我”,那人答道。而后,他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只是不同于当时的寂寞清冷,眼前的人,分明柔和得多,像一抹并不刺眼的阳光,就这样照进了他这阴暗幽深的寝殿。
“你,是来杀我的吗?”年轻的君王问道。可他的眼里并没有一丝的恐惧,反倒满是期盼。三个月以来,他一直深处于绝望之中,唯在此刻,他的眼中现出了光亮,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爬窗台的、像青青藤蔓一般充满活力的孩子。
“当然不是”,那人温煦地笑着,正如多年前一样,柔和地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也将是一位有为的君王,我为何要杀你?我,是来助你的。”
“助我?”年轻的君王似乎诧异,那一张纯稚的脸上显出了自责和恐惧,他说,“可,我……我助纣为虐,罪不可恕。我根本不配做这君王。”
“你是瑶城王之子,妖族皇室嫡亲的血脉,若是你不配,还有谁配?而况,你心地仁善,有你这样的君王,是妖族之福。”
“是吗?”年轻的君王激动了起来,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袖,似乎在抓一株救命的稻草。“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当真能成为一位明君?可是,可是,我听到了宫门口百姓的哭声,但我无能为力。”
“那不怪你”,孟子煊道,“天君尚且被心魔逼得得四处流亡,瑶姬亦丧命于心魔之手,你受他挟持,又怎会是你的过错?”
年轻的君王看着眼前的人,那日日令他陷入梦魇的心结忽地便解开了。这些时日,他无时无刻不在责备着自己,仿佛困兽般,在良知的囚笼里挣扎。如今,却有人来告诉他啊,这不是他的过错,他亦迫不得以。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像个孩子一般坐倒在地上,双手捧住脸,呜呜地哭泣起来。姑姑死了,爹爹又被困在遥远的瑶城,生死不知。他在这深宫之中,被当作傀儡摆放在那至高的位置上,似乎万人之上,实则却孤独一人。谁能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恐惧啊!
孟子煊蹲下来,平视着他,等待着他恢复平静。终于,那呜咽的声音渐停,宽广的袍袖间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
“哭完了么”,孟子煊道。
“哭完了!”年轻的君王点头。
孟子煊伸手,抚了扶他的头,微笑道:“哭过这一回,就不要再哭了。你是妖族的王,从今以后,你就要保护你的子民了。”
年轻的君王疑惑道:“可是,月姬圣君……你不是,一直在扶植她么?”
孟子煊眼角含笑,拿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发,道:“你恨月姬圣君吗?在你心里,可否也将她视为反贼草寇?”
年轻的君王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既非王室,又兴起于野,不是草寇又是什么?可是,比起自己这个受人挟持的君王,那位月姬圣君分明才是民望所归。
年轻的君王看着孟子煊,看着这位曾经亡国、受难,而今又站在他面前的人,缓慢却坚定地道:“这世间本无天生的王。所谓王者,民之主也,民心所向,皆可为王。若是那位月姬圣君果然能打败心魔,保全妖族,我愿将这王位,拱手相让。”
孟子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似乎不能相信这年纪轻轻的君主,竟能有如此心胸。
“你这些话,可是发自真心?”孟子煊道。
年轻的君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明白了,这位孟太子今日来此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替那月姬圣君正名。
然而……
“我方才说了,只要那月姬圣君能够保全妖族,诛杀心魔,我愿将这王位拱手让她,绝不食言”,年轻的君王再一次肯定地道。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否是对王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