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上一把。然而,这法子实在太过凶险,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活,况且散尽元神之时,其痛苦之状无疑复加。他大约是怕吓着你,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冒险。谁知,竟将自己弄成了这样一副似痴似傻的情状,在外头飘零沦落了三年。”
鬼医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嚎啕大哭。小月及时制止了他,并且纠正他道:“子煊他没痴也没傻,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而且,他的耳朵,似乎也不太好使。再者,你说他体内的寒毒都清了,可我方才,还见他寒毒发作时,全身结霜的样子。而且,村民们说,子煊似乎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诸如……砸东西之类的事情。”
小月也是太过关心,这才一气儿将孟子煊的症状全都和鬼医言明,还唯恐有所遗漏。鬼医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孟子煊一直是在瞧着自己的嘴巴。
“听不见了”,鬼医似乎有些不信,伸手在孟子煊的耳边打了个响指。果然,孟子煊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鬼医皱着眉,似乎也说不上所以然,只能推测道,“元神消散之后,出现什么症状都是有可能的。你且别急,只要性命无恙,其他的,咱们可以慢慢医。”
一见孟子煊活着,鬼医的疯病似乎也好了大半,说话也有条理了,还能嘱咐小月道:“圣君,你这回可得看住他,别让他再跑了。他体内尚有些残毒,虽不致命,但发作起来,总归是难熬。但只要他不跑,容我慢慢替他调理,假以时日,总能医好他。”
有了鬼医的保证,小月自然是放了心。于是,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孟子煊,那意思分明便是“从今晚后,我可就看住你了,你休想耍什么滑头。”
孟子煊被方才那一顿饭食笼络住了胃,心里想逃跑的念头便微乎其微起来。其实,四海为家的人,在哪住不是住。孟子煊坦然一笑,和小月约法三章:“只要姑娘不威胁我恐吓我逼迫我,对我客客气气的,要我不跑,也可以。”
小月:“……”
谁威胁你恐吓你逼迫你了?
孟子煊决定不跑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虽然不记得小月,却总觉得对这姑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自己见惯了的。这种熟悉感使他并不排斥她对他的接近。虽然,一开始,对于她妖怪的身份,他属实有所惧怕。但接触得多了,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关心是出自真心,心里便也有几分相信她说的“我是你妻子”之类的话了。
孟子煊很快便适应了在妖族皇宫里的生活。他有一个安静的小院子,每日里还是照旧的种花、烹茶。只是这回种的花,不必拿去卖,尽可以自己留下来欣赏。如此衣食无忧的日子,实在是过得非常惬意。
唯一令孟子煊略觉不快的事,除却每日的例行吃药之外,便是偶尔,他不得不应付一些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当然,这“不速之客”的“不速”,只是单方面对于孟子煊而言的。因为,这种情况,往往是别人认得他,但他却认不得别人。
譬如有一回,天君钟离亭并台上老君一道来看他了。
钟离亭还好说,谦谦君子,威严中不失儒雅,更是十分客气,还带了许多的好酒好茶,孟子煊对他的印象自然不差。
但太上老君这个人,显然就过于热情了。
他先是抓着孟子煊一顿寒暄,问他这三年来去过那些地方,可有受苦。孟子煊原就不记得他,见他如见陌生人。但碍于人家是从九重天上专程远道而来的,不好过于失礼,只好耐着性子勉强敷衍他。
而后,太上老君便开始拉着他下棋。
下棋,孟子煊其实也喜欢。长日无聊,能有个人来找他下棋,似乎也不赖。只可惜,才下了半局,孟子煊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位看上去老成持重的长者,实则是个臭棋篓子,而且棋品不佳,酷爱悔棋。孟子煊越下越气,终于扳起了脸,站起身来,冷冷道:“我不下了,也困了,两位请回吧!”
太上老君正是下得起劲,忽而对方说不来就不来了,这番憋屈,任谁也忍受不下。他哀求地看着孟子煊,讨好道:“别别,好歹下了这一盘,下了这一盘啊!”
一场七零八落的棋局,下不下完实在无关紧要。孟子煊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况且他也不认识来人,于是根本不顾太上老君的恳求,转过了身,自去侍弄他的花草。
他听不见,只要转过身,便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他身后的太上老君,简直要气到七窍生烟,颤抖着手指着他的背影,向钟离亭抱怨道:“天君,你瞧瞧,你瞧瞧,他如今仗着自己失忆,是谁的脸面都不必顾了。咱们巴巴地来看他,他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