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夏延。
后者总自我调侃有一个金刚不坏的铁胃,就算是肠胃感冒也从不会胃疼。
没关系。邢流声想。
就算胃真的不好了,我可以替你疼。
半梦半醒里,邢流声感觉自己越来越冷,眼前开始出现些许幻觉,好像又看见了那天在房车里的夏延,想到那双替他揉胃的手。
“好暖……”
胃部抽动,喉咙又涌上一股铁锈,邢流声忍了忍,咽了回去。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得不去医院,于是摸索着,在强撑爬起时闭眼忍了忍头晕。
等眼前再清明时,苏箬已经到了他面前,脸色阴沉,是明显生了气。
“你竟然想要拒绝莱奥导演的邀约。”
邢流声坐在床沿,闻声低下了头。
苏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忍无可忍地低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满眼失望地看着邢流声:“小声,妈妈越来越不认识你了,那可是知名的国际大导,他的电影《愚错》是要冲塔纳尔奖的!”
“霍予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箬眼底上了一层冰霜,“你们两个全都在胡闹。”
“这部电影开机的时间太紧,”邢流声解释道,“我胃很难受,很难在下个月如约飞去法国。”
其实《愚错》原本的男主演也不是他,只是《人鬼》让莱奥偶然看见了邢流声的表演,他当即拍板要更换演员。
这份信任太重,邢流声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以胜任,况且《愚错》的剧本以他目前的身体来看并不适合。
“但那是塔纳尔奖。”
苏箬难以置信,一边微微摇头一边看着他说:“邢流声,这可能是你这一生唯一一次能接触到的剧本。但你竟然要为了这种荒谬的借口拒绝它。”
邢流声紧了紧捂胃的手:“……荒谬?”
“自从那次胃出血之后你整个人变得太矫情了,”苏箬继续道,“要不是代亦青和姜空几次三番来胡闹,你就不会错过那部刘导的大作,就能更早的拿到现在的荣誉!”
“我和你爸爸后悔了无数次,当年为什么要让他跟你接触,认识那么多个阴魂不散的同/性/恋。”
“母亲…!”
苏箬脸上的憎恶在看清邢流声的愠怒后稍稍收敛,但她依旧冷哼一声,不容置疑道:“我会亲自替你和莱奥导演交接。”
“不要再胡闹下去,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邢流声不自觉咬牙,胃部的折磨让他烦躁不堪,母亲的话更像是利刃:“您是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再也接不到这样的剧本,还是觉得我只是在三十岁前接不到。”
他看着母亲失望的眼神,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的一切:“为什么…?”
“您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可我已经是金叶金华的双料影帝。”
你们为我定制的要求就是这个,我已经达到了。
“为什么还要限制我…?”
“那根本不一样,”苏箬忍不住道,她看到书柜前的金华奖杯,二话不说就拿了出来,“小声,你拿的这两个影帝都不算什么,他们跟塔纳尔根本比不了!原先我和你父亲没想过你真能入国际大导的眼,所以没有对你做太高的要求。”
“但你能到更高的地方,为什么要拒绝呢?”见邢流声不说话,她突然放低了声音,又开始变得温柔起来,把奖杯随意一放,结果就不小心掉在地上。
苏箬没有去管,“你这一次听妈妈的,只要你去演,哪怕没获奖也会有别的导演看到你,总有一天——说不定你三十岁前就可以拿一座国际电影节的奖杯。”
“其实妈妈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替你高兴的,事实证明,我和你父亲的付出没有白费,把你教得很好。”
她坐到邢流声身边,伸手摸摸他的后颈,哄孩子一般:“爸爸妈妈从来不让你插手家里的事,就是为了让你一心一意扑到演绎事业上,这不是你喜欢的吗?《愚错》的剧本妈妈看完了,这绝对会是小声你喜欢的类型。”
邢流声其实很早就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父母在每次狂风暴雨后,下的是糖果蜜枣,如此反复。
他的胃已经疼到麻木,此刻他微微侧头去看满目柔情的母亲,感觉有一层岌岌可危的薄膜正在撕裂——那是他无数次为苏箬找的借口,以为母亲是真的爱他。
邢流声再度咽下一抹猩甜,红着眼缓缓启齿:“你们当年,为什么同意我和代亦青做朋友…?”
苏箬一愣。
“因为心理医生的提议,对吗。”
“为什么总去麻烦夏延,因为你想我有个学习好能算上人脉的朋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