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哈哈,一边说又一边坐回陪护床,快速又小声地说完了所有:“其实也没什么。”
邢流声便也不再过问。
他们好像没什么能说的了。
邢流声:“睡觉吧。”
夏延闻言看了眼钟表,惊道:“都这个时候了?!”
他拉着一个刚苏醒的病人在三更半夜熬了两个小时。瞬间感觉糟糕的人连* 忙站起,替邢流声摇下床板盖好被子,正要坐到一旁守着他入睡,就被再次抓住了手腕。
“一起吧,”邢流声的目光短暂瞥向陪护床,“被盯着,我也睡不好。”
夏延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东宅里数不清的监控,顿感心疼的同时又对邢家多了几分恨,他安抚地拍拍邢流声的手背,答应了声“好”。
因为知道自己还睡不着,所以夏延在床上特意背对了邢流声。
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他不禁想到了刚才。
邢流声想问什么呢?
总不会是跟自己一样的东西。
夏延想起自己的问题,轻咬下唇蜷起身子,再次涌上来的羞耻让他捂住脸部。
——如果我很爱你,你会爱上我吗?
他又把这个问题默想。
思维活泛的人第一次不去主动思考答案,只反反复复给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羞耻消失。
夏延突然发现,他好像真的很想问邢流声这个。
他闭着眼,一瞬间辗转反侧,估摸邢流声应当是睡了,小心翼翼地想翻身确认,结果抬眼就瞥见了邢流声的眼睛。
虽然不是黑夜,但夏延仍觉得有些惊悚,心脏霎时扑通扑通地乱跳,等他缓了缓才问:“你怎么还不睡?”
还一直盯着我。
邢流声没回答他,只反问:“睡不着?”
“……嗯。但我——”
夏延双眸微瞠。
陪护床与病床之间挨得很近,邢流声轻而易举就按住他的手背。
“睡吧,”他说,“不会有事。”
夏延半晌不说话,默默将手掌翻转,手心朝上,再一次交换体温。
温热的,且会逐渐升温。
夏延眸中晦暗一瞬,随后又将另一只手覆上:“我会回来的,”他轻声道,“无论什么选择,都会回来。”
“好。”
邢流声已经转过头去合上眼睛,是要入睡的节奏,夏延也开始放轻呼吸。
他的视线从眼前人的脸,一点点转移到被自己夹在中间的手掌。
只要握得够久,就会有奇异的感觉自指尖发生,逐渐蔓延至掌心,一下一下地微微颤动。
那是邢流声鲜活的脉搏。
夏延一下下数着,借着墙上钟表去查邢流声的心跳频率。
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心安是什么时候,好像从未有过。昏昏欲睡里,他只记得邢流声的心跳有些快,明天一定要问问医生……
.
在耳边的呼吸声平缓以后,邢流声睁开了眼睛,那里却没有半分困意。
他只安心感受掌上温度,目光又在片刻后变得茫然。
邢流声想起自己在走马灯里看见的一切,包括让雪山成了春山的狐狸。
他在最后步履踉跄地闯过半人高的积雪,不顾一切要去抓住那只伤心的狐狸,然后被骤然增高的积雪淹没,冰冷落进喉咙。
直到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邢流声”淡漠疏离,却会对着狐狸轻轻一笑,狐狸看见他时直接跳进他的怀抱,他也温柔地将它搂住。狐狸想要拥抱他就拥抱,想要走掉他就放手。
邢流声那时愣怔在原地。
“邢流声”在他面前,抱着狐狸走向了一架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钢琴,弹奏出一曲《菊次郎的夏天》。会在狐狸不开心的时候揉揉它的脑袋,然后说他很好之类的认可。
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那副画面太过美好,邢流声不敢上前。
那是一切未被暴露时的他们,也是假的他。
他最后站在原地,看一人一狐逐渐走远,直到世界重新恢复成惨白。再睁眼,他就醒来看见了夏延。
如果他这些破事没有被夏延知道,对方就可以做出毫不犹豫的选择,不会因为心软而又被自己困了许久。
邢流声那时也在盯着夏延眸子里的自己。
——你喜欢哪个我?
他没有问出口。
因为答案已经清晰。夏延喜欢那个被精雕细琢的“他”,而不是自私卑劣的自己。
再问一遍也没有意义。
邢流声此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蹙起眉头。
他在努力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