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的光亮时有时无,好像一个坏掉的电子人偶。
只会按照某种指示,单一重复地问着这些令人惊讶的问题。
“您,您还好吗?”
“他不好,”邢流声答非所问。
电光火石间,余旸明白,对方是在回她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夏延最近还好吗?
他不好。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虽然惊讶,但还是余旸稳了稳心神,严肃正色,学着夏延当时的语气:“相信命运,如果命运不能足够引导,那就主动出击。”
“连死都不怕,那不妨再勇敢些,就一点点。”
余旸举起手,学着记忆里的夏延做出“一点点”的手势:“去勇敢地,做除死亡以外的事,要么重获羁绊,要么——”
“满身自由。”
邢流声寻着记忆,接上了这最后半句。
——我昨天救了一个人,现在想想哥真的太帅了。还给她留下了个至理名言:要么重获羁绊,要么满身自由。
眼前的余旸与幻想中的影子渐渐重叠,邢流声盯着那食指与拇指间似有若无的缝隙,世界真真假假地存在。
“嗬——”
齿缝间溜出一声很轻的痛呼,邢流声冷汗直流,左手撑上一侧路灯,弯着身子,双眉紧拧。
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泛白,用力之大,要将那里生生抓下一层漆皮。
余旸吓了一跳,“您,我,我给您叫救护车——!”
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余旸动弹不得。
片刻后,似乎疼痛缓解也可能是疼到麻木,邢流声渐渐松开手,低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没关系,但是您…?”
“偏头痛,”邢流声面色如常,“我带了药。”
他借着路灯站直身体,从大衣内侧口袋真翻出了一个药瓶,余旸知道,那是一种很有名的止疼药。
她突然想,要不要告诉朋友,你喜欢的演员吃止疼药,就像我们吃糖一样熟练正常。
“我该回去了,”额头上依旧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邢流声却已经挂上了疏离礼貌的笑,“我会告诉……托人告诉夏延你的事,他应该会很高兴。”
一定会比知道我的事要好。
“今天谢谢你。”邢流声最后道,他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忍耐已经到了阈值。
在洪水泛滥之前,为了能维持最后一丝体面,邢流声只能快步离开。
“如果您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凯旋门——这也是延哥告诉我的!”
这是他最后能听见的余旸的话。
邢流声没有走多远,只到了一处漆黑转角,如鱼入水地摔进角落。
好在天已经* 黑了。
他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吸入混杂泥土的空气,瞳孔发散,止疼药好像失了药效,邢流声依旧头痛欲裂,甚至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嗡嗡作响的耳边又开始幻听,这一次不是母亲的冷声诘问,而是那道清冽的男音。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爱你。”
“邢流声,我脑子太乱了,想一个人静静。”
“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
邢流声用气音接道,“对不起……”
我明明知道自己是假的,却还是接近你。明明能冷言沉默地拒绝所有人,却偏偏还是要你靠近。
邢流声再度真切意识到,夏延的痛苦都是由他造成的。
如果没有这场喜欢,夏延就可以和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邢流声挣扎爬起,又靠着墙根缓缓坐下。高墙的胡同里,仰起头也看不见夜空。
他突然后悔了。
后悔之前瞒着夏延,自己是个假人,然后偷了那么几天背上负罪感的幸福。如果他们从重逢第一天开始——不对,应该是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应该坦白。
这样夏延就不会喜欢上他,却还会因为心软和代亦青姜空的关系,来和自己做朋友。
就不会痛苦了。
夏延高中的时候说,想要谈一场甜甜的,青涩懵懂的恋爱。
但自己带给他的又苦又涩,是吞着柠檬还要喝下眼泪。
“邢流声。”
他又幻听了。
已经习以为常的人抬起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面。
——“对不起,忘记了你。”
“不……”
“夏延,”他对着幻觉呢喃。
“你可不可以,再一次,忘掉我。”
——
“先生,让一下好吗?”
邢流声猛然回神,身